年后开春,操场边大槐树又长高一层枝桠,吐出黄黄绿绿的嫩叶,天气回暖,正是破土修造的季节。
三监区这年又收到一笔私企赞助的款子。罗老板最近生意兴旺,兜儿里钱烧的,不知怎么折腾好了,心又挂着,一趟一趟往监狱里跑。
罗老板豪气地签单掏钱,监区长数着票子慷慨地花钱,先是将厂房和监舍楼重新粉刷一遍,又给监舍修缮了空调供暖系统。食堂的煤气灶整个儿拆除,换成用电和天然气的全套进口灶具,有三重安全阀的。罗战是一回被炸过,十年怕煤气。他哥现在在监区当总厨,每天食堂里进进出出,罗战不放心,觉着煤气管道不安全,容易让人做手脚,再把他哥给算计了。
罗老板捧着钞票,还特意叮嘱监区长,咱们警帽同志日以继夜工作辛苦,办公条件太让人心疼了,我们这犯人家属看着,都怪不落忍的!
于是,狱警办公楼里装上24小时循环热水,再不用拎着沉沉的暖壶去水房打水。办公室里憋屈的破钢丝床也撤掉,统统换成坐卧两用的沙发床,双人的尺寸。
罗强坐在探亲室里,咬着烟,难得心情不错,烟蒂在唇齿间翻来覆去搅动,瞟着他家三儿。
小罗老板摸摸脑瓢,咧开嘴,哥俩互相瞅着,抖着肩膀,干乐了几声。
罗战冲他哥抖了一下眼睫毛,使眼色,罗强忿忿地甩出一个字:“滚。”
罗战说:“哥,我亲自去厂家订做的沙发床,我自己躺上去睡了俩晚上,我把了关,绝对舒服,你放心。”
罗强冷笑道:“妈的,整个监区两百多间办公室,一屋一个沙发床,你钱从天上掉下来的?”
罗战嘿嘿笑道:“床最重要了,办事办得舒服最要紧……算我孝敬你的。”
罗战挤兑人的眼神坏透了,罗强那张老脸都有些泛红,又骂了几句,让这臭小子麻溜儿滚蛋,少他妈来跟老子犯贱!
监狱里的内情,各种蛛丝马迹,外面的人慢慢已经知道了。
罗强这一头孤狼,最终栽在个年轻美貌的小条子手心儿里。
罗老板每回想到他家程宇切了半颗胃,就想到监狱里还有个人摘了一整个儿的脾。他在外面能天天给程宇煲粥,煲大补汤,尽心尽力地伺候,可是他哥在牢里没那些条件照顾小嫂子;他能每天晚上搂着抱着程宇,牢里那俩人哪个也没机会给另一个暖被窝。明明每天都能见面,却不能随心所欲抱在一块儿,比牛郎织女还忒么难熬。
罗战如今往监狱里送钱,讨好小邵队长,也就等于孝敬他哥,能让罗强高兴就成。
罗战在探亲室门口,笑呵呵地跟邵队长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