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潮湿的、冰冷的、泛着霉味的监牢里,盘坐在地上发黑的稻草上,柳吾夷不能准确地说出自己被关押在这鬼地方有多少天了,也不清楚关押他的究竟是何许人。是的!他对自己莫名沦为阶下囚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一直以来与人无冤无仇,而当日闯入游云谷扫荡的黑衣蒙面人也该是冲着广树敌人的南宫度而非他而来的呀!
多日来,除却进来送水送饭的一个年老体弱的哑巴,他没有见到过第二个人。
那些被送来的饭食明显是被人动过手脚的,身为曾经名噪一时的“药王”,他一嗅便知,不过,他还是不带犹豫地将之通通吃下肚,因为,他没有理由选择活活饿死,他得活着。
后果立竿见影。他的一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时常处于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状态,大部分的时间里,他睡得昏天黑地,无法正常思考,更别提想办法自救。
这日,困顿中,他日渐迟钝的耳里隐约接收到多天来唯一听过的单调的属于铁门上挂着的铁所发出的“哐啷”响声,接着,对面最靠边的墙壁上燃烧着的火把被外头灌进来的寒风吹得微微颤抖了好几下。他想也不想就自动认为又是那送饭的哑巴来了,于是保持一动不动打坐,只因不想多看一眼那沧桑到令她沮丧的哑巴而烦躁地闭上眼睛,直到,一个熟悉的清润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打破多日来孤独冷对四面墙的死寂:“爹!”
听到这一声亲切的呼唤,柳吾夷心头狠狠一跳,难以置信、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身怀六甲的女子,和他的儿子子休的声线非常相似的柳絮,可他却一时不敢轻易下定论。
面前的女子和当日在毓风山的落魄凄惨之相简直是天差地别。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廷服饰,高耸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不只衬出了她超凡脱俗的高贵典雅,也透着浑然天成的冷静的气质,这不是柳子休那只古怪的皮猴子可以模仿的!
柳吾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轻喃:“柳絮?”
“爹!”柳絮及时回应,又换了一声自己的生父,似在帮助对方确认自己的身份。
得到清晰的回应,柳吾夷的大脑顷刻间清醒了许多,他迅速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牢门处,认真打量了一下柳絮,确认对方的状态正常,他的情绪倒是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疑惑:“柳絮,你怎么来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还好吗?”
柳絮表现得非常镇定从容,与当初在毓风山那个凄楚无助、忧郁沉闷、哭哭啼啼的弱女子形象可以算得上是天壤之别,她微微倒头示意随从回避,而后才平静的对生父道:“爹,孩儿没事,孩儿很好,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
“呃?”明显察觉柳絮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柳吾夷方才心生警觉:莫非情况复杂,隔墙有耳?
柳絮并不在意父亲瞬间警觉的如临大敌的眼神,自顾自的继续道:“爹,孩儿知道,你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在我出现之前,你压根连自己和王凝生有一对双孢儿女都不知道!是那个女人耍劲心机、用尽手段蒙蔽你、欺骗你!当年,是她欺骗了你的感情
!欺骗了你的人!是她利用了你!是她有负于你!”
“王凝……”柳吾夷的申请再次突变,木讷地瞪着眼,惊愕于柳絮竟然这般称呼自己的母亲,更惊愕于柳絮话中的内容。
“爹,在你眼里,王凝一定是个美丽善良、聪明可爱、天真纯洁的好女人吧?当年在王家发生那样的丑闻,你不得不与她斩断情丝,娶了她的妹妹,你一定觉得非常对不起她、无颜见她吧?所以你匆匆离开文国,脱离师门,甚至放弃你行医济世造福苍生的心愿,躲到荒山野岭惩罚自己……可是,你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愚弄你于鼓掌之间的吗?”
“……”柳吾夷无言以对,的确在第一次见到柳絮之前,他甚至不愿意对王凝抱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对王宁一直是心存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