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担心啊,海棠不是坏人,你不要对他有成见嘛。再说师傅他……唉,我真得很担心师傅。」
阿夺仰起脸来看着阿青眨眨眼睛问:「如果换做是我,不告诉你,自己偷偷跑去西齐,你会怎样啊?」
「我啊,我当然马上跑去西齐找你啊。」阿青一副「这还用问」的样子。
「嘻嘻。」阿夺满意地笑,又说:「可是,你是元帅啊,这几十万大军怎么办?」
「扔下啊,哪里还有比你更重要的啊。」阿青认真地说。阿夺心里得意万分,又好笑。为什么听上去像是哄人的甜言蜜语从阿青的口中说出来总是那么的理所应当,那么的诚挚真切。阿夺知道,阿青说的都是不掺假的真心话。
阿夺敲敲阿青的鼻尖说:「就是啊,你都会这么做,你以为韩重就这么放心让师傅跟着那个花喜鹊走啊,他啊,肯定早就安排好了的,你呀,就放心吧。」
靳海棠一听那个被扔在柴房,捆的像个粽子似的人是阿青的师傅,就「啊呀」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叠声的吩咐小厮把人放了,喂解药吃,这时候天已经放亮了,也难怪,两个人筋疲力尽的折腾了一夜,陈查才想起来还有个小江呢。
捆了一夜,那绞龙锁又硬,勒的小江身上疼死了,眨巴着眼睛醒了的时候看见眼前两张脸,一张陈查的,一张靳海棠的,吓了一跳。
「该,看你还敢不敢乱吃东西了。」陈查恐吓小江,「你回去可莫要提这件事,脚还没站稳,就被吃食迷倒了,说出去羞也羞死了。」
一番话说的小江脸红红的,不过带着面具看不出来,拼命点头,对自己说,一定要忘掉这件事啊,一定要忘掉这件事,千万不能说漏嘴给阿重知道,我没有贪嘴吃,我真的一点儿也没有贪嘴吃。
陈查见他拼命点头,松口气,心想,好歹哄着他,可千万别让爷知道,万一让爷知道小江被铁链子锁了扔进柴房一夜,还不得把我活吞了,就是不活吞了也得零拆喽。这厢又让靳海棠安排好吃的给小江。
奔波了几天,又被捆了一夜,好饿啊,得好好补补。小江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捞起一根荷叶蒸蹄膀来啃,一边儿闷头啃,一边儿大眼睛滴溜溜看了陈查看靳海棠,怎么看怎么……狠狠撕咬了两口,腾出嘴来说:「你们……两个……很奇怪啊。」
能不奇怪吗?靳海棠被陈查紧抱在大腿上挣不开,脸色绯红,低眉顺眼的一副小媳妇样儿,费半天劲挣扎,鼻尖儿都渗出汗来了。听小江这么说,靳海棠偷眼看一边儿站着伺候的几个贴身小厮。满儿几个人看鞋面子的看鞋面子,看房梁的看房梁,看花瓶的看花瓶,屋子里只有小江瞪着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紧盯着自己。
「嘻嘻。」陈查笑说,「忘了给你们引荐,这是阿青和阿夺的师傅,你就跟着我叫小江吧。」这话是对靳海棠说的。
靳海棠小声嘀咕了句:「我知道的。」
陈查又对小江说:「这是海棠,你也见过的,以前是西齐的国舅,现下是我的夫人。」
屋里头几声哦?啊?同时响起,「啊」的是靳海棠和他的小厮。几个小厮这会儿眼神都盯着他俩人看,什么时候我们公子成了「夫人」了?靳海棠羞怒,「啊」得大叫了一声,大吼:「你胡说什么?什么『夫人』,我又不是女人!」
陈查一本正经地问:「哦,对呀,那北晋娶的男妻都叫什么?」
「叫『奉君』。」靳海棠随口而出,脸又一红说:「什么『奉君』,你别乱说,我几时……我几时应承过你。」
陈查嘻嘻笑,小江风卷残云啃了半根蹄膀又拿起竹箸挟菜吃,很认真地问:「又是夫人,又是什么奉君的,查查,你们两个这么要好了,你还怎么抓他呀,还怎么要挟西齐啊。」
啊!屋里头几个小厮惊呼,公子!
「啪」一声响亮,陈查的脸上狠狠地挨了靳海棠一耳光。把小江筷子上挟的虾仁都吓掉了,陈查冲小江投过来凶恶的目光,吓得他不敢动筷子了。我怎么了?哪里说错了?
「你……你……原来你……真是来……我……我……」靳海棠脸色瞬间苍白,嘴唇有些哆嗦,狠狠地踩在陈查的脚上,想挣开,陈查吃疼,可手还是不放开。「你放开我,放开。」
靳海棠低呼,看他不听,俯身一口咬在陈查的肩头,咬得很用力,陈查紧咬着牙忍着。半晌,靳海棠起身,眼里含着泪水,脸上凄然,莞尔一笑轻声说:「我……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好心的,之前不来找我,南越一攻打北晋你就来了,我……我在你心里也就是做这个用的,当初你们为胁迫西齐抓我,这次还是为这个,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话越说越轻。
他的脸就在近前,陈查看他眼泪在眼圈儿里一直转,一直转,不敢眨眼睛,强忍着怕掉下来,心里疼惜,横身抱起往里间走,走到小江身后咬牙切齿的说了句:「让你害死了。」
陈查抱着靳海棠关了里间的翻转暗格,细细的安抚他。只说确实是借这个理由出来的,没这个理由我一个南越大将征战在即怎么到西齐来找你啊,如果能说服西齐不出兵,王爷也答应了许下好处的,只要西齐不和北晋联手,咱们两个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欢欢喜喜的在一起了嘛。
靳海棠冷着脸不说话,陈查看他脸色凄婉,无法,只好拉着他的手说:「你要是不信我的话,我也没法子了,你这就绑了我进宫,交给你的皇帝姐夫,算是生擒了,也是你大功一件。」四周看看,那绞龙锁还在案上放着,便甩脱了身上的衣服,露出肌肉纠结的胸膛,举着锁链对靳海棠说:「那,我也不反抗,任你绑了。」
靳海棠坐在床边一抬眼正对上他胸前的海棠绣身,艳丽而凄迷,顿时心灰意冷,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掉了下来,抬手擦了擦,半晌,起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衣和袍子递给陈查,也不说话,转身往外走。陈查看他低头不语,无声落泪,心下烦乱,扯了他的胳膊叫他:「海棠?海棠!」
「满儿!」靳海棠高声唤人。
满儿匆匆的跑进来,觑着靳海棠的脸色小声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靳海棠看着满儿,复又低头,夜明珠照着陈查,地上映出他的影子,高高大大的,就在身旁,紧紧地挨着自己。陈查又叫他。靳海棠轻笑对满儿说:「去备好银两、干粮和两匹快马。」顿了顿,说:「送他们走吧。」陈查一愣,握着他手臂的手不由得一松,满儿答应着去了。
靳海棠轻轻挣开手,也不回头,站在暗格处,陈查看他低着头,漆黑的头发在脑后用丝带束着,丝带微微动着,耳听得他说:「我不会让你绑我走,我也不想绑你去。」
稍停又听他幽幽地说,「我靳家祖训,男丁不得入朝为官,爹爹和我说,仕途险恶,哪有平民白衣来的快活,原来……哪里都是人心难测。我是自小娇纵惯了的,在你身上已是任性了,现下想想,就那样的过一生……才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