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墨伸出手,将他拥进怀里,低语道:“舍不得。”等了片刻,又道:“我也不舍得你死。”
柳延闭上眼,倚在他肩头,“那你活着,不行吗?”
“我……怕是活不了现在这样了。”伊墨抚着他的背,低低道:“你忘了吗?我是蛇妖。没了道行,就是一条蛇而已。”
这,才是答案了。
失了道行,摘了内丹,他就什么都不是。不是伊墨,不懂人言,也就没有了风华绝代。
只是无名无姓,山中的一条蛇。只会在枯叶层下游走,在洞穴出没,吃着生野的动物,遇春而醒,逢冬则眠。
或许会被苍鹰秃鹫叼走,被啄开蛇皮,噙走内脏,那样连死也死的痛苦。
还不如,将道行连性命一起交出去,什么都不要,什么也无有。
起码生命的最后,能够与喜欢的人耳鬓厮磨,还能一起吃碗元宵。
仅仅这些,便抵得上他千千万万年的寿命。
也没有遗憾了。
第86章 卷三·二十
山林四周都是土木环抱,泥土潮湿,枝繁叶密,是以炎炎夏日,山中倒也非酷暑难耐。只是到了晚间,柳延还是让沈珏端来竹榻,横在院子里,他便躺在冰凉凉的竹榻上纳凉。白天在山林行走,一件薄衫尚可,走在树荫下不见日头,连汗水也未必有。晚间却是另一种景色,单薄衣衫穿上身,夜风拂过,便叫人猛地激灵,冷索索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大约也是冷的狠了,连白日里常在草丛出没的蚊虫也都匿了起来,只余凉风习习。
更有萤火在黑暗里自得其乐的飞着。偶尔飞到柳延眼前,盘旋一圈又重新飞走。幽蓝的微小光亮在黑暗里闪烁,明昧不定,流光飞舞。
柳延躺在竹榻,合起双臂将怀里大蛇搂紧,安安静静数着头顶繁星,好不惬意。
大约是数到第一千个的时候,院门外吵了起来,说“吵”也不恰当,这孤山野林,会说人话的活物就这几只,其中三只常日里也就拌个嘴,逗逗乐,他们若是能吵起来,真正是活见了鬼!是以在这清静院外起争执的,只能是小松树精与沈珏。
沈珏是个什么人,柳延再清楚不过,也只在家里,才活泼热闹些,一旦离了家,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脾性,就是起了争执,也就是别人吵吵,他一旁安静听听,偶尔说两句,音量不大不小,让人听得清即可,从不尖锐。所以,院外所谓的“吵”也只是小松树精一人高亢的音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