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陈玄文提笔的姿势已经握了一些时候,却还迟迟没有下笔,只因他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疑惑和不解纷纷写进信里,他的书案上堆放着许多书籍,其中不乏许多孤本,书大多都有翻阅过的痕迹,可见陈玄文是个极爱读书之人,青玉臂搁旁立着个铜羊首青铜灯盏,灯火在灯盏里燃烧,烟尘则顺着羊首的角被吸纳消失。灯盏的旁边还燃着沉香,绕起的云雾缭绕在人工制作的小假山周遭,假山下有水,山水缭绕,云气蒸蔚,自成一景。陈玄文有着所有文人都有的风雅趣味,甚至他对于文人生活的追求远比一人士人苛刻得多。
良久,他终于叹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纸上滴落的墨迹已干涸,却依旧一字未落。陈玄文看了看灯,又观赏了一会燃香,心里没由来心慌。
这灯盏是真灯盏,前汉的东西,世间难求的奇珍。这香也是上等的香,白奇楠,一克千金。
出身卑贱的陈玄文十年寒窗,求得就是书中的颜如玉和黄金屋,他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文人风雅已经得到,任江夏文书的这些年,他一手握着荆州实权,千金富贵,一呼百应,招手即来,这些终于让他有了满足感,陈玄文一直认为这一切美好能持续到他油尽灯枯的时刻,甚至,他还知道自己可能走得更高,某日就会位极人臣,光耀门楣,一洗他贱籍出身的耻辱,可是最近陈玄文却开始心神不宁起来,第一次有了危机感,一种让他无法掌控的危机感。
洛青阳的身份他早就知道,洛青阳出京之日,京中来信便把安和王府小世子出京一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初来之时,陈玄文以为洛青阳不过是个空有皮相的富贵闲人,没想到过了半日就打破了他的看法。洛青阳竟联合张信大张旗鼓的要整顿江夏府的吏治,并接收流民安置问题,甚至还往雍京递去了问罪的折子,幸好有人从中拦了下来,不然荆州的事怕是要提早败露。
主子的大计尚未完成,可他却差点先坏了事。
接下来两日他处处与洛青阳张信二人作对,陈玄文执掌荆州大权多年,没有他的允许,洛青阳和张信只怕寸步难行,就在一切都按陈玄文计划进展时,京中却又有来信,还是主子的亲笔信,主子在信中嘱咐他切不可为难洛青阳,只要不出大篓子,许洛青阳便宜行事,并要他务必护好洛青阳的安全。
刚接到来信的陈玄文十分吃惊,但事后又觉得主子这么吩咐该是自有他的安排,而他只需要照着指示做就行了,接下来洛青阳果然不负期望,将流民安置问题处理得很好,荆州州县自然唯江夏府马首是瞻,也纷纷开始治理难民问题,控遏瘟疫的蔓延,加上霍启襄阳一战大捷,荆州局势似乎瞬间稳定下来。
然越是稳定陈玄文心里越是不安,因为这一切的走势似乎都快得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心里有诸多疑问,比如他想知道主子是否已经安排好京中的一切事宜,是否需要他在荆州乱局上再添上一把火,也想知道对于西荆的钱粮支持是否可以撤下,甚至他还想知道主子为何对洛青阳如此特殊。
沉思之间,陈玄文不觉又重新拿起笔,几笔勾勒下,洛青阳的轮廓竟跃然纸上,陈玄文盯着那画像深深皱眉,低声道,
“美人到是个美人,但自古成大事者,决计不能也不会被美色耽误。”
言必,他提笔写起信来,银钩铁画,不过片刻,书信已成。将信封好后,陈玄文按照往常的习惯秘密吩咐人将其快马送至雍京,一切都处理妥当后,陈玄文正待熄灯休息,窗外却有一黑影一掠而过,来人虽一身淄衣,蒙面黑靴,但陈玄文一眼就捕捉到了他腰间的木牌。
黑影不过停留片刻,后便瞬间飞身离开,陈玄文立即熄灭灯火,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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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郎中:什么闲云野鹤,我就是一条老辣的咸鱼……
第9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