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跪了下来,沉默地磕了三个头。
我也跟着磕了头。
因为爷爷有遗言,坟墓不要修得太夸张太花钱,不如捐给学校。他是唯物主义者,相信人死万事空,剩下的不过是给后人一点慰藉而已。所以每年来的时候,坟头都会长出许多青草。爸爸沉默地坐在地上,把那些草都拔掉,他不要我帮忙。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消瘦背影。
小时候总觉得他是温暖的,简直发着光,总是微微笑着跟我讲道理,仿佛不管犯了多大的错都会被原谅。只是时光荏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清瘦苍白的中年人,他年轻时候似乎受过很严重的伤,所以每到阴雨天都会很难受。李家有专门调养的中医,说他年轻时伤了根本,以后能做的不过是修补而已。
说得再直白一点,尽人事,听天命。
他似乎在物理研究所挂着衔,但是不领工资,也很少去上班。我见过那些研究组的状况,连着几天通宵根本不值一提,常年睡在研究所里的都有几个,吃饭就没准时过,都是仗着身体底子在那拼,李祝融怎么可能放他去。
他仅有的东西,除了李家那对父子,就只有那间书房里,一块一块写满的白板,一叠又一叠写满方程的草稿。
Science、Nature、物理学报,那些都离他太远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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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李祝融亲自过来接的。
爸希望我在家再睡一晚,我因为第二天要上班有点为难,李貅手插着裤子口袋,在一边冷哼道:“不就是上个破班,大不了明早我送你过去,你们公司那栋大厦楼顶能停直升机吧。”
晚饭桌上有火锅,我爸这些年一直在食补,江南梅雨天,湿气重,他在地上坐了一下午,所以要驱寒。一锅奶白清汤不知道放了多少中药材,煮沸了倒是很香。李貅坐在我身边,他从小就挑食,专拣着一道黑椒铁板牛柳吃。也不和我说话,看我只夹面前的菜,十分不爽地把那道牛柳推了过来。
晚上本来准备早睡的,结果手机一亮,郑敖发了条短信过来,三个字:好无聊……
我问他: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