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说,男子汉不跪天地,可自己跪着的那块地方分明是空的,他跪在那张让他失去一切的东西上,看着唯一的亲人逐渐死去。
何其残忍——他这般想着,来到那阴诡的地牢里,用手指生生翘起那块石砖。
指甲随着他的动作而鲜血淋漓,可他却仿佛不觉得疼痛,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慰。
他看着只见殷红的血,心想原来玉公子费尽心机想要的,不过是这些东西。
他的血肉、他的身体……却唯独不是他的人,他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大笑出声,可到底还是压在了腥甜的喉底,不发一语。
他握着那块宝图回到地面——回到他从小长大的山庄里,跨过他小时常常翻过的矮墙,踏着他曾走过无数次的石路,越过已经干涸的小池塘,来到他一直生活的房间里。
酒坛揭封,香气四溢。
他将那坛酒狠狠摔在地上,崩起的碎片划伤了脸颊,随手抹去血珠,他抖着手揭开另一坛,喝了一口,其余从头浇下。
辛辣的酒液淌入四肢百骸,转瞬被呼啸的夜风吹得冰凉——他打了个哆嗦,眯眼去看那敞开的门,门外是静悄悄的夜,无星,只余一轮残月。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世事无圆满。
所以火光燃起的时候,他近乎是平静的。
既然他这身血肉注定不得善终,那便一把火烧个干净,也算应了誓言。
若有来世……他想,若有来世,他什么也不要了。
他只想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待着,不要再与这十丈软红尘牵扯丝毫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