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这人不是穆景风，可宁远宸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视线一直往那边飘。他注意到，这男人的站姿异常挺拔，气势凛冽，身体紧绷，好像随时都能发力，将可能存在的暗袭者击毙。这是一位军人，而且绝对上过战场。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皱了皱眉头。

更像了……宁远宸强迫自己转开头，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百味杂陈。

他第二世是南馆的小倌，被献给当朝大司马大将军穆景风。穆景风未曾娶妻，洁身自好，为人严谨，性格沉稳，后院里只有宁远宸一个人，他被穆景风独宠了十多年，直到武林第一剑客白逸群出现在大将军府，他才知道自己只是白逸群的替身。

宁远宸随后又被卖回到南馆。然而年岁已大，又无赎身银两的宁远宸只能当最低等的ji子，熬了一年多，最后被活活的折磨死了。

如果不是穆景风把他卖回到南馆，宁远宸就不会死。可宁远宸再一想，自己不过是穆景风买的一个奴隶，和牛羊猪狗没什么区别，那十多年的夫妻之情，于穆景风看来不过是买了个经久耐用的xing玩具罢了，他对穆景风又没什么恩情，穆景风卖了他，在当时的道德观看来，并没有错。人权都没有的奴隶，买卖、虐待、打死都是合法的。

这样一想，他和穆景风之间，也没什么恩怨情仇，不过一场交易罢了。主人喜欢奴隶，就像喜欢上一朵花一枚玉佩一样，不过是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施舍，而奴隶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没有自知之明的爱上主人，就是自取其辱，自取灭亡的愚蠢了。况且他在将军府也享了十多年的福，穆景风对他仁至义尽，不曾打骂过他，也不曾让其他人享用过，已经是个难得的好主人了。与其恨穆景风，不如去恨那个时代。

这般一想，那些怨恨似乎也毫无理由和根据了，然而被自己爱了十几年的人只当做物品而非平等的人这一点，还是让他始终难以平静。

时代的限制让他确实没有恨穆景风的理由。可他受到了从精神到肉体毁灭性的伤害，也是确实存在的。这可悲而又屈辱的伤痛像一根钢刺扎在心里，取不出来，化解不了，只能遗忘。

这么一番百转千回的思绪，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宁远宸和男人还在电梯里，绷紧的空气让人有种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幸好电梯很快就到了男人所住的楼层，男人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宁远宸终于松了口气，强行将刚刚回忆起的不好记忆抛到脑后。

电梯外，男人听者身后的电梯重新关上门，便停下了脚步，身体微微向后旋转，却很快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如果不是自控能力好，刚刚在电梯里看到那个和死去的爱人一模一样的男孩时，他就已经扑上去将他抱在怀里了。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让他去结识那个男孩，缓解自己几十年的孤苦和思念。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曾经找过一个替身，最后却是移情别恋，伤人伤己。

他不会再做这种事情，这是对宁儿的亵渎。

他步伐稳健的向前走去，回到自己的房间。进门后，他按了按隐藏在耳后的小按钮，去掉脸上的伪装，一张刀削斧劈般的脸逐渐从平凡的伪装中露了出来，如果宁远宸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张曾经相伴了十几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