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坐在椅子上,岔着两条腿,将下巴杵在椅背上看外面。
记忆就像河底的淤泥,只需要一下就能搅得乌烟瘴气,再沉淀下来却需要一段时间。
他姥姥江芮当年不肯接受破产,用投机的心思借了高利贷,结果非但没有东山再起,反而牵连着整个家都栽了进去。有一段时间权微过得特别惊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不止是高利贷,他连江芮都记恨。
那些事早就过去了,可杨桢像个钩子一样将它们勾了起来,权微脑中都是这人满头是水对自己摇头的样子,杨桢当时的目光还很平静,可能只是因为还没被逼到绝处。
苍蝇嗡嗡地发现了蛋糕,权微挥手赶了赶,一道熟悉的人影从余光里晃过,他往门口一看,瞥见杨桢脚步匆匆地往菜场后面去了,像是要回他的仓库。
皮哥一会儿肯定会摸过来,待在这里就是瓮中的鳖,权微觉得杨桢不长记性,站起来就准备去提醒一下他,可等权微走出自家的门面,却发现杨桢径直越过了他的临时仓库,拐进了后面的小巷子。
权微有点好奇他要去干什么,就将门面的卷闸门往下一拉,麻利地跟了过去。
蛋糕放在外面一会儿会招满屋子苍蝇,权微又没时间放回盒子里去,他迟疑了片刻用手一抄,直接端着走了,因为觉得吃着东西,好像尾随就不是尾随了,而是碰巧路过。
这家大保健就是纯粹的保健,按摩、足疗、精油推背,杨桢点了个按摩,但听完介绍后拒绝了男技师,一个人泡进了浴缸里。
热水有助于缓解疲劳,杨桢下水的时候打了个摆子,生理心理都还记得被淹没的感觉,不过他抹了把脸,除了头全身都下了水,然后大脑空空地闭着眼睛发呆。
高利贷是怎么找过来的?之后又该怎么办?
权微一个大老爷们,狗熊绣花一样端着块蛋糕在路上逛,他看着杨桢进了大保健的店,那是他常去的店,知道里面没有特色服务,倒是有个正骨的老师傅,他不是很懂杨桢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板认识权微,他骗人说他跟杨桢是一起的,老板不疑有他,立刻给他指了房间号。
小街道里的大保健装修一切从简,房间都是帘式的,权微站在门口,手刚碰上帘子边,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个偷窥的变态,这么猥琐首先他自己就不能忍,他露出嫌弃的表情,收回走就准备走了。
然而好死不死,这时隔两个房间里忽然走出一个推背的女技师,她看权微像是要开那个“门”,连忙提醒道:“帅哥,那房间里有人,你换个房间进吧,你做什么项目的?配技……”
权微听到了屋里的水声,心想这下尴尬了,他无奈地对那大姐压了压手,说:“我找人,你忙,别管我。”
说着屋里的杨桢已经过上了浴袍,系着衣带到门口来了,紧接着门帘被人从里面拉开,杨桢疑惑的眼神先是落到了他脸上,然后是他的……蛋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