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急败坏地道:“魔主眼中哪里容得下半点净土,说吧,几位行者青霄去了多少?”黑眼不答,过了片刻竟一本正经地鼓起掌来,道:“王云木,你实乃神教第一劲敌。今天,你必须死,否则本尊寝食难安。”
语气这么笃定,终于是要动手了,我调动所有的内力,如临大敌。谁知黑眼狠话说完依然良久不动,只是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山道端口,好像在等什么人。以黑眼之能,收拾区区王云木还要等谁帮手?我心里好奇,身子纹丝不动,两人就这么耗了起来。虽然戏文里常说高手对阵讲究后发先至,但那都是狗屁,后发先至只用于打架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我要跟魔主玩儿劳什子“后发先至”,与直接抹脖子没有本质区别,黑眼做事不择手段,也不会有让敌先手的良好习惯,所以最好的解释是我俩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等待。
说实话,我此时矛盾至极,一方面想尽可能绊住黑眼,为师妹他们争取时间,另一方面却又想赶紧动身,将各派危险的消息传递出去。
半盏茶的时辰过去,二人依旧僵持,我从没断过这么诡异的后,终于忍不住道:“魔主可是等待行者归来,好一齐结果在下?”黑眼哑然失笑,道:“鬼木使多虑了。本尊的确在等人,不过这等的人却是令师妹。”
“师妹?师妹早已下山,魔主与在下耗时愈久,师妹走得越远,魔主说笑了吧。”
我觉得黑眼是乐傻了,谁知黑眼自信地摇摇头,道:“你我不如赌上一赌,看看青霄掌门是否折返。鬼木使若输了,就把命送与本尊吧。”
我注意到黑眼对师妹的称呼变成了“青霄掌门”,不由迟疑道:“魔主以为师妹会回来搭救无力逃跑的青霄中人?”刚一说完,我便否定道:“不可能,折返不过白搭一条性命,师妹又不蠢,回来作甚。”
黑眼不置可否,指着我道:“青霄余党或许不能让令师妹犯险,但若再加王兄一人,情况便又不同了。”
我一凛,回忆起师妹别时的那股果断劲儿,看似以大局为重,实则带着股决绝的执拗。我出了一身冷汗,兀自强笑道:“王某叛出青霄多年,不算青霄中人。若论儿女私情,在下手刃了刘仲奚,师妹早已与我不共戴天,之前联手,不过为势所逼。”
黑眼凝视着我,道:“鬼木使绝顶聪明,难道反看不透至亲之人?”我心道:你才见过云瑶几面,也敢妄称“看透”?
我面露不忿,便要反驳,忽然一种怪异之感涌上心头,不由得盯住黑眼发起怔来,三息过后,我忽地放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仿佛见到了最滑稽的事物。黑眼皱眉道:“王兄为何发笑?”我边笑边道:“哈哈,魔主好算计,在下差点又着了道儿。”
我顿了顿,接着道:“魔主神功盖世,正面交锋无人能敌。王某不才,倒是自信能拖个一时三刻,即便最终难以支撑,仿佛也有遁走的把握。魔主废话许多,便是要等待援手,确保将在下一举击杀。王某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不知可有说错?”
黑眼阴下脸来并不回答,活脱脱的吃瘪的模样,我心里痛快异常,要知道我与黑眼敌对以来,不论武功还是智谋,我总逊了一筹,便是先前黑眼对我大加赞赏,也无非抬高我的同时间接表明他自己绝对的强势。本是红花对绿叶的捧杀,不料被绿叶反将一军,如此来之不易的小小胜利,如何不让身为绿叶的我欢欣鼓舞?我估摸着时辰已差不多了,趁着敌援未至须得尽早离开,黑眼还有满地残局需要处理,暂时应该没空满天下追杀我。临走前我不忘憋出三声大笑,表达出自己不加掩饰的嘲讽,然后正式开始实施脱身计划。有史以来,如此嚣张狂放的逃之夭夭恐怕绝无仅有。
脚后跟已然离地,下一刻我就会像脱缰的野狗一样,迅速在众人的视野内消失,但黑眼浪费了这么多的口水,万分不愿我四肢健全的离去,所以黑眼身形晃动,猛地扑了过来。这种情况我早有预料,当下机智地使了招“孔雀开屏”护住全身要害,同时脚下一扫,踢起大片尘土掩藏身影。做完这些我力贯双腿,向着早就盯好的一条荒僻小路冲去,心想:待我隐入山林便是潜龙于渊,天下谁能把小爷揪出来?
风呼呼地刮着我的耳朵,我只听见了自己破空的声音。“看来一番布置起到了良好的效果,黑眼根本跟不上本人飘逸的步伐。”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身后一点响动都没有,魔主好像根本没追来。我忍不住回头去看,意外发现黑眼折转方向,向着山道奔去。“嘿嘿,此时再追师妹他们也晚啦。”
我撇撇嘴,嘲笑黑眼死不认栽,便在这时黑眼转过头来,正好与我的目光对上,我意外发现黑眼嘴角上扬,又是那种我最讨厌的“一切皆在本尊掌握之中”的神态。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黑眼曾道:“本尊的确在等人,不过这等的人却是令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