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智一清,拔出归尘。冰凉的剑柄唤起了温暖的记忆,都是关于家乡山村的,都是关于师父,师兄和云瑶的。
既有这些体验,王云木的一生已然精彩,既能如此回想,王云木的将来还大有可为。
灵台从未如此清明,我在摇摇欲坠的崖边盘膝坐下,内息似有感应,若有若无、断断续续,源源不断地冲击闭塞经脉,正合心法中“虚而不屈,动而愈出”的要诀。运功良久,阳维脉终于贯通,云生结海心法最难的第一步已经成功。我临风而立,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天下皆说我离经叛道又如何,人活一世不违本心便是真英雄;师兄师妹怨我恨我又如何,待我大破魔教救武林于水火之时,众生自会明白我意。
魔障既除,进境便快。我花了五年打通奇经八脉,不仅将当年散去的功力重新纳为己用,内息比青霄学艺时更不知浑厚了多少倍。功成之后,整个人便是一个硕大的丹田,内力充盈于体内各处,且运行如指臂使顺当异常,配合五感灵识,我能以小破大、以弱胜强,先前大败三盗便是一例。不过武功日强,我才明白师父和黑眼的境界有多高,想要胜过他们万万不是数年苦练便成的,但我又怎能龟缩一处,任凭黑眼随心所欲?是以我重出江湖,誓要找找黑眼的麻烦。
面前景物飞快晃动,我已全力催动内劲,可眼下仍嫌不够。我心中懊悔异常:重点完全搞错了,我一心打击黑眼邪恶活动,却忽略了最关键的部分,魔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番盯上了铁脚帮断不会轻易放弃,一计不成自然还有后招,铁脚帮小帮小派的,怎么经得住魔教大刀阔斧地折腾?
疾风吹在脸上完全感受不到凉意,我一把扯下面具,呼吸顺畅多了。说起来这面具还是余皮给的,便是魔教行踪的蛛丝马迹也是由余大帮主告知,可想起余皮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小子口口声声王大侠乃盐帮上宾,却总想着在我身上捞好处。
心法大成的第二夜我便偷偷潜入盐帮,更是直接闯入了余皮卧房,已为人妇的杜慧抄起剪刀就向我扎来。虽然依旧不通功夫,但反应之快,让我不由得相信像我这样的不速之客她应该见过不止一次了。我一边惋惜逝去的清澈姑娘,一边露出了面目,杜慧抛开剪子,满面震惊,一旁的余皮倒是异常镇定,“我还念着少侠何时离开落鹰涧,倒不曾料到少侠重出江湖第一个见的居然是在下,余某受宠若惊啊。”
盐帮果然厉害,江湖多少人寻我不到,余皮却一口说出我的所在,“余帮主手眼通天,王云木佩服得紧。夤夜来访,多有不便,在下这便直说了,不知余少晓不晓得魔教动向?”我皮笑肉不笑,即使知道余皮只需跺跺脚,武林就得震三天,我就是对他恭敬不起来。
余皮倒了两杯凉茶,推了一杯到我面前,微笑道:“魔教组织严密,便是黒篷卫也渗之不透,恐怕难以给出确切答复。”
我心底一凉,若连盐帮也无头绪,天下还有谁能知晓?“不过嘛···”余皮话锋一转,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慢条斯理地道:“近来江南不□□稳,大约便是魔教捣鬼,这张条子多少能帮到少侠。”
余皮就这坏习惯,说话总是遮遮掩掩,惹人心焦。“多谢。”
我伸手便要去接纸条,余皮却把手缩了缩,“少侠也知我盐帮经营情报,既是经营,便不是白给的,少侠是我帮中上宾,余某便打个折扣···”我一拍桌子,声音高了八度:“你管我要钱!当初要不是我不清不楚地冲锋陷阵,某人还不知在哪儿干什么呢!”我怒气勃发,这关头还只记着银子,真是无商不奸,心里打定了主意,就是动武也要把东西抢过来。
余皮起身开窗,冲外面嚷道:“都撤了,见老朋友,不妨事。”
外面的十余道呼吸声这才散去,余皮折返坐下,面上笑意更盛:“少侠可知眼下最值钱的消息是什么?”我双手抱臂,不置一词,余皮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一,魔教行藏,这个自不必多说。第二嘛,便是少侠所在了。在一干武林同道眼中,找到了少侠,就能顺藤摸瓜扯出魔教,不过依在下所见,青霄一事定有蹊跷,少侠投身魔教一事还有待商榷。王兄今夜来访,探寻魔教踪迹,更是证明了余某的猜想。”
我“哼”了声,怒气稍解。余皮接着道:“盐帮这几年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十有八九都是打听少侠行踪来的,余某人念着与王兄交情,一概推说不知,那可是将大把的银子往门外赶啊···”我说自己在落鹰涧安安静静呆了五年,原来还是余皮替我隐瞒。
“石生花的《武林图鉴》早已大卖,余少盆满钵溢还不满足?”余皮一脸谄笑:“为商之道便是要精益求精,切不可坐吃山空。盐帮诸般花销也是不菲,还请少侠体谅体谅。”
我一呆,这便发作不得,稍作犹豫还是懊恼道:“好,都依余少,你开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