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随后,看着霍英的火红色赛车遥遥领先,冲过终点线,而此刻周围座位早就空了,已经不再有人愿意和他讨论,时郁枫还是没什么感觉,只是默默鼓掌。在一片喧嚣中,黯淡得像片落叶。
然而,当奏乐响起,属于霍英的中国国歌和属于车队的澳大利亚国歌流淌又停止,时郁枫莫名其妙就冒出很多串眼泪,混着汗液,把眼眶蛰得生疼。
好比是个弱爆了的应考生,捏着垫底的试卷躲到厕所里狂哭,他落荒而逃。小动物闻味道似的,他没有多想,冲下场地,跑到印象中霍英被媒体包围的位置附近,找了个背阴的角落躲着。有开香槟的声音,车队在请客庆祝,人们在欢呼,时绎舟在哈哈地笑,时郁枫把脸埋在膝盖上,从腿缝瞪着地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听起来就像蚂蚁蚕食嫩草。
他还没有学会用拳头泄愤,只是单纯地开始憎恨,或者说这恨一直都在。他恨时绎舟,恨对自己另眼相看的队友,恨背叛父亲抛弃自己的漂亮母亲,恨这拐来拐去的赛道,恨太阳。把一切恨过了,他开始恨平庸的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人踩着草坪过来,时郁枫没抬头,他在一板一眼地琢磨,自己恨霍英吗?那个光芒四射,让自己产生“赛车能够使狗屁人生变好”的错觉的霍英?
没想明白,却被人拍了拍肩膀,“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儿,”英语,陌生的声线和口音,“你还好吗?”那人又问。
时郁枫在裤子上抹干净眼泪,终于转脸看了那人一眼。他正坐在自己身边,悠闲地靠着裁判台的铁皮底座。一样躲在这犄角旮旯,一样的队服,火红的头盔。
“我们应该是同事,”那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队标,语气礼貌而和善,他把手里的瓶子递过来,橙汁还是冰的,“喝点这个。”
时郁枫接过橙汁,略狐疑,看了几眼,又去看他的头盔。
“我没拆封,”这位同事解释道,坐得离他近了点,“之前没有见过面,你还很年轻吧?”
“十六,只能开卡丁车,”时郁枫吸了吸鼻子,拧开盖子喝得不怎么客气,但还是爱答不理的,迅速用中文说了下自己的名字:“时郁枫。”
“啊?”那人像是有点脱线。
“……时间的时,浓郁的郁,枫叶的枫,”时郁枫无奈道,“我的名字。”
那人又愣了愣,听声音是笑了:“你还真会说中文?我就说像混血!”一说起母语他就嘴皮子很溜,伸出手道,“我二十四了,霍英,霍元甲的霍,大英雄的英。”
时郁枫一下子就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