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拨开帐篷的一角,望向那鱼肚白的天色,又是一天开始了,欢乐几多,痛苦几多,皆是毫无意义,连这毫无意义的东西都不能自主,那麽活着就仅是活着,可明知如此,还心甘情愿地周旋、蹉跎,他甩了甩头,感觉自己似乎有些醉了……

“谁?”男人醉熏熏的模样因为外面的一阵风过而荡然无存,只见他猛地站起来,吹灭身边的蜡烛追了出去,那人走得极快,快得就像是一抹幻觉,难道是他太敏感,刚才帐篷外根本就没有人影?

沈擎苍缓缓停住脚步,眼里有一抹失落,可当他抬头,不由惊了,这究竟是什麽地方?是世外桃园,还是蓬莱仙岛?竟然比他先前发现的那处幽地还要静谧漂亮。突然明白了什麽,他轻轻笑了:“兄台当真是慷慨大方,我们素不相识,你就把我领到这里来,把如此美妙的景色拿给鄙人分享。”

他深知一个人不知要走多少路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挖掘出这座深山最极品的景致,这景致只一眼,就让人终身难忘,流连忘返自是不必提了。

没有一点动静,半晌,才有一块石头从不远的那棵树後滚了出来,这究竟是什麽意思,沈擎苍失笑地摇了摇头,只听他轻咳一声说道:“兄台怎麽总是不肯见我?在下知道,在下莫名其妙地追来的确有些唐突,但不知怎麽的,在下还没来得及思考脚就先动了。”他抬起头看着那个方向:“我不敢说这是缘分,也不奢望兄台你能与我赤诚相对。但这麽好的风景,不该这麽白白浪费了。说实话,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那边没有回应。沈擎苍并不在乎,他只是说着,表情温和,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兄台是哪里人?还是如沈某一样,无家无根?”

他心里想这一定是个浪人,只有浪人才无拘无束,才有着让人心痒痒的刁钻和不动声色的蛮横,“看我,出来的时候本想抓剑,哪知阴差阳错拿成了酒壶,”随和的笑声,“兄台是否好酒?这是我自己酿的,来一口如何?”

(强强生子)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着便将酒壶掷了过去,也不怕酒落到地上扫了自己的兴,胸有成竹一般站在那里。

果然如他所料,一只手飞快地伸了出来,将半空中的酒壶抓到树後,然後就听见一阵咕隆咕隆的声音,沈擎苍忍不住笑了,看来对方是个豪爽之人,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肯露面呢?然而不等他细想,一个东西便迎面砸了过来,他接住一看,这不正是刚才那个酒壶吗?摇了摇,里面哗哗作响,那人竟还留了一半给自己。“哈哈!”他爽朗大笑着,仰头大灌几口,可到底是忍住了,没有一气喝完,然後手一抬,将酒又扔了回去,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本来只剩了一点酒,竟也往来了好几回,显然每次他们都只抿了一小口,舍不得结束彼此之间无声的交流,这种浪费而淳朴的享受。

酒壶空空如也的时候,天也快亮了,沈擎苍收起笑容,喃喃道:“你要走了麽?”他说不清心里是什麽滋味,只觉得这像一个梦。在梦中,他留恋着一个陌生的人。他们什麽都没说,什麽都没做,却有着一分让人痴迷的温暖,明知道这十分莫名,但就是舍不得放手。

後来这个人每晚都来找他喝酒,他欣欣然前往,总是带上好几个酒壶,他没有理由不舍命陪君子,这些日子无疑成了他恢复单身之後最安逸美好的时光。

“今天能不能多留一会儿,天还没亮。”有了他陪他喝酒,时间过得飞快,就算喝多了第二天也照样神清气爽。那人在树干用内力写了两个字:不行。以前他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沈擎苍从没干涉过,成全他的来去自由,这次也一样,对方不同意,他也不勉强,他只是害怕男人走了就再也不会出现,对他来说,每一次都像是最後一次那样扣人心弦。所以这次他远远跟在了後面,阳光擦着云朵洒了下来,那抹快速移动的身影仿佛即将消失在天地间,沈擎苍心里一慌,曲起手指一弹,那人却已是不见,仿佛被他这一弹弹到了遥远的天边,只剩一片衣角飘飘然地落向地面。沈擎苍过去接住,将它紧紧拽在了手里。

七天之後,他们终於走出了这座大雪山。

本来费时不长的路程,被鲨鱼帮和万剑门之间的纠葛足足耽搁了三天。

本来天气寒冷,道路又崎岖,弄得大家苦不堪言,只有一人屁颠屁颠,逍遥快活的日子并没因此而改变。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家的公子司徒笑。毕竟这些人中也只有他家有权有势,行为放荡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