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司马彦习惯性的翻了个身,枕边没了熟悉的温热触感,他心脏忽而往下一坠,手扯下纱帘梭巡,金色的阳光从窗户落了进来,让少年乌黑的长发都镀了一层浅浅的金。
不远处生长百余年的榆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金色的光点随着斑驳晃动的树影在宋訾绘着仙鹤的深衣上跳跃,起风了,司马彦怔怔看着,滋生出少年随时都会羽化登仙,乘风而去的错觉。
他伸手去够那片光影,可宋訾离得他那么远,怎么都够不着:“小七!”
这一声三分委屈,三分不安,四分凄凉,自然惊动了光影之中的少年,宋訾立刻回过头来:“阿言。你醒了?”
他话音刚,后者就要踉跄地奔赴而来,看着司马彦一副左脚绊右脚,马上要从床上栽下来的样子,宋訾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及时的托住险些摔跤的皇帝:“怎么这么不小心?”
司马彦拽住了宋訾的衣摆,骨节因用力发白,声色惶惶不安:“我方才梦到你生我的气,不要我了。”
他仰着脖子,眼眸湿漉漉的,不是被抛弃的小奶狗那种楚楚可怜的感觉,而是暴风雨来临时的天空,雨水将落未落,雾气蒙蒙,又像是深灰色的雾霭,忧郁脆弱,看着轻柔无害,转瞬把万物覆盖其中,吞噬殆尽。
宋訾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给猫咪顺毛一样安抚着:“梦都是反的,我就在这里呢,哪儿都不走。”
皇帝在这一刻化作一株金丝藤,紧紧的攀附在宋訾这棵大树上,贪婪的汲取着养分,他控诉道:“真的吗,你醒了都不叫我。”
“是我不好,我看你睡得熟,想着阿言辛苦,没忍心叫你起来。”
少年如同雨夜中行走的神佛,疾风骤雨都舍不得落在他身上,神明望了天空一眼,浑身散发着暖融融的金光,阳光驱散了黑色雨夜里的阴霾,天空中的乌云散了,天子那颗飘忽不定的心稳稳当当落了下来。
”
司马彦不舍得分开半分,只静静的依偎着宋訾醒神,过来一会儿,他才颇有些不舍道:“小七,你的假是不是明日就要休完了?”
本朝官员是五日一休沐,宋訾足足一个月没休,攒下四日假期,现在已经放了三日,明明以前的日子这么难捱,可现在的皇帝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特别是小七什么都不做,推掉一切事物陪着他的这几天,如同白驹过隙,眼睛一睁一闭,三日的时光就没了。
“不,还有四日的假呢。”
皇帝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吗,我是不是在做梦,小七没有骗我吧?”
宋訾忍不住笑了:“我拿这种事情骗你干什么,阿言当真是日子过得糊涂了,你看看我身上穿的什么衣服,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司马彦就软言抱怨:“你今日怎么穿成这样?”
宋訾低下头:“不好看吗?”他觉得自己穿白色应该是很好看的,这件衣服也不是单纯的白,用金线绣了云彩,然后还用黑色和红色绣了振翅欲飞的仙鹤,绣娘的绣工了得,这衣服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
司马彦微微直起身,他很少见宋訾穿这种纯白色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可是这仙鹤飞得这么高,我怕它活过来,驮着小七就去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