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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砚放下酒杯。

张屏自羊肉上抬起头,王砚向他摆摆手:“没什么,接着吃。”

下午王砚回了刑部衙门,待见到了陶周风,便道:“邓大人对大人的学生张屏甚是看重,安排他在淳和行馆住。”

淳和行馆临近大理寺,亦离吏部不远。

京城六大行馆八大驿,淳和行馆不在其内,平常少有人住。

唯独被特传入京的官员,才能入住。其位置,亦是方便住的人被吏部、礼部查档,大理寺、御史台评审。

这般审核身家,必然是打算授予要职。

所以,朝中官员都知道,若有哪个地方官吏住在淳和行馆内,肯定将鸿运当头了。

即便封疆大吏,亦望入京时能住淳和行馆。张屏一个从七品县丞住进馆内,可算空前绝后。邓绪心思力气肯定都没少花。

但看张屏一副浑然无觉的蠢相,王砚敢断定,这二楞子还在鼓里坐着,邓绪一腔美意倒在了狗身上。王砚不禁有些乐呵。

陶周风其实早在邓绪带张屏办案时,便看出了邓绪的意向。

单从张屏的前程考虑,若能经此一案,进了大理寺,跟着邓绪,实在很不错。

但……陶周风羞惭地承认,自己到底乃一俗人尔……

还是想着,能亲自带带这个学生。

王砚又道:“想那张屏助大理寺办得大案,必得厚赏。刑部正好缺人,大人可趁圣意未定,上折一试。”

张屏这小子,虽不明白兰珏为什么挺瞧在眼里,不过确有三四分能耐,且之前能凑巧先看破关键所在,亦有几分狗屎运。

要是一直待在地方上的哪旮旯里倒也罢了,被大理寺捡去,忒便宜了他们。

王砚继续瞅着陶周风,陶周风继续犹豫。

不是他不敢开口,只是当下形式,如果邓绪真的有意,他绝对抢不过。

王砚胸襟荡荡地一笑:“大人若怕自己学生,唯恐落下口实,可由下官奏请。若不赶紧些,只怕那小子就跟大理寺姓了。”

兰珏本想着张屏要不急着回去,没地方住,再让他到府中住两天,过个年再走也罢。待听说了淳和行馆,顿时不再多言。

他亦没工夫再多管张屏的事。

每到过年,他就惆怅自己为什么在礼部这个越过节越忙的司部。装中毒趴下那几天,堆积大堆公务,龚大人临要离去,依依之情浓厚,在衙门时常要叫兰珏到面前,共忆昔日种种。

兰珏陪着龚大人或笑或泪唏嘘完岁月流淌,出门就得撞进隔壁扎向如山公文,回府还得熬夜写那本劝学册子。还没觉得怎么样的时候,居然已经年三十了。

年三十清晨,兰珏一边挥毫将参过自己不下三百遍的钱御史雕琢成一株奋发蓬勃的傲雪寒梅,一边思量要不要自打脸,把不让兰徽踏进柳家大门的誓言吃进肚子里。

那时热血涌脑,把自己身为苦逼的礼部侍郎,从年三十到初一都不可能在家的事给忘了。

等一时他就得去宫中,核查初一大祭和朝会的一应事项。

柳家偏偏真的顾忌起他兰珏的感受了,居然没有派人来接兰徽。

难道是在抄手等着自己送过去么?

唉,脸面二字,本是虚幻。兰珏搁下笔,正要喊小厮,长修蹩到门口小声道:“老爷,柳~柳府来人了,说是太夫人想少爷,大年下……”

兰珏噌地站起身,长修一抖:“老爷,小的这就让他们走。”

兰珏立刻道:“慢。”

长修眨眨眼。

兰珏拧眉,酝酿片刻,叹一口气:“毕竟是血脉至亲……罢了,让少爷收拾收拾。”

陶周风将张屏接到自己府中,过了个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