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这里眼多嘴杂,我们能不能进车里谈?”
卫霖点头,两人顺势拉开白源的车门坐进去。
驾驶座上的白源用略带不满的眼神,从后视镜里瞥了李敏行一眼。
他本想请卫霖正经吃顿晚餐,再找个幽静的咖啡厅,喝喝茶聊聊天,享受一番两人独处的时光。说不定在烛光与音乐的酝酿中,他还能理清脑中混乱的思路,疏通心里奇怪的情绪。如果卫霖能借着这个时机,大着胆子向他表白……
他会婉言谢绝,再用冷静而不失温情、理智而不乏亲切的姿态安慰对方。
也许卫霖会哭?乌黑圆润的眼睛闪着泪花,万分难过地望着他,脸上满是失望与羞愧的红晕……那么,他是不是应该握一握对方的手背,温声告诉他:其实我对你的告白并不反感,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和怪异,毕竟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去接受一个同性的感情,但如果你坚持非我莫属,那么我们可以试着再多了解与接触一段时间,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进展……
然而这一切设想,都被李敏行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
不速之客现在甚至还赖进了他车里,用一副“我很信任你们,所以你们能不能也相信我”的表情,仿佛要倾吐一个天大秘密似的,紧张地盯着他和卫霖。
“你说吧,什么事?”卫霖问。
李敏行双手交叉而握,两个大拇指不安地扣来扣去,低声说:“我怕我说出来,你们以为我旧病复发……”
“旧病复发?”卫霖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你又产生被跟踪、监视或者追杀的幻觉了?”
李敏行神色苦涩而凝重:“我知道,就算我赌咒发誓这次的绝不是幻觉,你们也不会相信。别说你们,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犯了被害妄想症。”
“我很痛苦,真的,这份痛苦不仅仅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更来源于我对自己的迷惑、怀疑和厌恶——为什么我会得这种病?为什么我总爱胡思乱想?我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安安稳稳地度日?我每天都要费力思考,这件事是不是真实、那个人是不是幻觉,我觉得活得很累,累极了……”他的脑袋向膝盖深深地弯下去,后背上拱起嶙峋的一条脊柱,显得既单薄又无助。
卫霖转头望向前座的搭档,用眼神说:我们单位治疗成功的案例中,旧病复发的概率是多少?
白源:极小,但并非没有。
卫霖沉默片刻,安抚地摸了摸李敏行的后背:“你先别慌,好好想一想,有哪些你觉得不寻常的人和事,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们,细节越详尽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