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精心设计的迷雾里,阮汗青安顿了下来。
过了几天,男人终於能够嚼饭了,不再依靠流食,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就是还不能下床,只可躺著静养。
魏帝会在他睡著的时候来到他身边,每晚如此,询问太医今天的情况如何,看他有没长胖一点,这麽瘦骨嶙峋的,叫人看了难受,只要长时间内男人不乱发脾气,不会一直那麽消极,身体一定会渐渐好起来的。
然而醒著的时候,难保他不胡思乱想,就连在睡梦中,也不见得有丝毫的轻松,男人总会做噩梦,噩梦似乎一个接一个,大多时候他都在呻吟、喘息或者痉挛,眼皮不住颤动,仿佛就要睁开眼睛,每当这时,他就十分犯难,想安慰他陪在他身边,又怕他醒来看见自己,他不可能在他如此痛苦的时候丢下他,然而被他发现恐怕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自己怎能不纠结?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离开这个危险的阵地。
男人的伤情有所好转,这无疑减轻了他的负担。他终於能够多挤出一些时间来处理国事,最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怠慢了朝政,整个朝廷已是怨声载道,他也应该做些补偿。只是,他又该拿什麽补偿阮汗青呢?又如何补偿得了?有时候他抱著他,恍惚间,会怀疑这是幻觉。他知道这并不是幻觉,实质上这就是幻觉,男人在伤好之後,只要神智正常,便不会接受他,他们终究会形同陌路,他对他,只能是短暂的拥有,无论他怎麽祈祷,这一天终会到来,男人会离他而去,也许连一声再见也无。
可真是那样他又有什麽办法?求他留下来?要知道,他早就丧失了爱他的资格,他这辈子注定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不知是第几个夜晚。
从阮汗青回来那天起,夜晚便具有了魔力。
那是一种无言的诱惑,充满了痛苦和甜蜜,叫人深深沈溺。
“汗青……”
魏帝坐在床边,手抚摸著他平静的睡颜。不管有多麽疲惫,只要一看见他,心就有了无限的暖意,一种实实在在的开心。
何况这几天,男人很少做噩梦,呼吸也平稳了,正好一个太医在身边,他问:“他是不是比之前睡得要安稳?可脸色为什麽还是那麽差呢?朕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吃得也比以前多了,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吧?”
太医却答:“皇上,恕臣直言,您太乐观了。您可能忘了,阮公子被车裂之前曾下过天牢,在那里他日日受刑,後来又掉了孩子,再算上之前他产下公主时留下的病根,身体可谓屡遭重创,积重难返啊,陛下,这种情况只能慢慢养,只是花个三年五载,也不一定有所成效,
陛下,您可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外伤好治,心病难医啊。”
魏靖恒满脸愧色,哪还能去追究对方话语中的不客气,回想起伤害过他的曾经,只恨不得打自己耳光出气。他低头看著男人,他曾是那麽优秀,英姿焕发,从容指挥十万大军;他曾是那麽出色,高大、强壮,俊美如神邸,有著十足的魅力,特别是在他身下时,既有著男人的
刚劲韧性,也有著女子的纯洁羞涩。可是眨一眨眼,那个漂亮的人儿就不翼而飞,变作床上这个面容苍白,眼窝深陷,身上全是皮包骨头病入膏肓一般的病汉,魏靖恒後悔不迭。
“还有,您刚才的论断恐怕是错误的,”事实证明,只要时机抓得好,一个太医也能杀人不见血,“车裂之刑的精髓在於犯人被活生生地撕裂,死了倒好,要是死不了,那麽他将一直活在被肢解的恐惧里。这种恐惧很难治愈,相反,会变得越来越严重,以至於无时无刻草木皆兵。阮公子就是这样的。他每一夜都噩梦连连,没有办法让噩梦消停,除非──一直不睡觉。”
听到这里,魏帝已是冷汗涔涔,那麽说……男人并不是克服了心理障碍睡得沈了,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