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不敢看他,径直在他旁边坐下。也许男人一早就望著牢外,期盼著女儿的到来,然而他有辱使命,没有完成他最後的心愿,情何以堪……
阮汗青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多多少少会有些怨怼和遗憾,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麽爱自己的女儿,爱到他以为魏靖恒也属於他心中的一部分。但现实就是如此,世上有几人的渴望能够被满足,又有几人的贪婪可以被成全?
他闭了闭眼,幻想著见到女儿时由衷的喜悦,幻想将她抱在怀里耳边响著她叽叽喳喳的童音,一个人若是没有精神寄托那将是多麽可怕的事,孤独涨满了灵魂,空虚驾驭了生命,一棵风华正茂的树其实早就丧失了养分……
“这是蓝蓝给你的……”手指被掰开,男人塞了什麽东西在他手里面,阮汗青靠著他的肩膀坐起来,摊开的掌心,豁然出现了几颗紫色的果实,他似乎有些激动,去拾的手指都在颤抖,只见他拿起一颗,百感交集地放入了嘴中,连核带肉地吞了,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接下来的日子,张宇每天都会带些杨梅。
阮汗青的处境一天不如一天,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几乎每天都在加刑,看著他新伤叠著旧伤,胸前还有才印上去的烙印,整个人面如枯槁,身体衰败,连张开嘴都极其困难,可他还是要看下去,因为他每天必须出现,不能断了男人的精神粮食,这其中的煎熬又有谁能知?
“小的守在几十年,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这天,他走出牢房时,门边的守卫突然叫住了他,说了这麽一句。
他自嘲地笑了,重情重义?就算全世界都是这样的人,可他张宇不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曾经的背叛而赎罪。表象下面藏著不堪的实质。
他正准备走,不料那人又说:“这人也挺可怜的,除了你就没有别的人来看他,而每天受的都是天牢里最重的刑罚,原来还好,这几日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经常昏迷不说还常常呕吐,可是你一来他就正常了,可能是怕你担心吧。本来我不该多嘴,但以我的经验看来,可能他时日不多了。”
“谢谢你。”张宇沈默片刻,然後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放入他手中。
阮汗青见他去而复返,有些疑惑,正要开口,却被他一把抓过手,用阴郁的眼神狠狠盯著。
真是不明所以,只好静观其变,何况他也没有力气去挣脱。张宇给他把了把脉,似是觉得异常,可他又不太懂得医术,只能从体温判断出他的高热:“生病了怎麽不告诉我?”
阮汗青失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跟死人差不多,哪还在乎小小的病痛?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几天身体的确不对劲,头昏脑胀,而且犯呕犯得厉害,食不下咽,几乎只靠张宇带来的杨梅度日,为了能将他折磨个够魏靖恒没有废他的武功,可就算以内力护住丹田,一直毅力不减,但血肉之躯总有支持不住的一天。那一天快了,他有所预感,只是死在这里,他心有不甘。
“我去找个太医给你看看。”
“不用了,”阮汗青知道,纵然对方是手握重权的丞相,可要做到此事也是难上加难,“与其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还不如回去多陪陪蓝蓝,她一个人会孤单。”想起女儿,他脸上浮现一抹动人的笑意,“张宇我把她托付给你了,这一生,你一定要让她幸福快乐。”
张宇心里有些酸涩:“我早就把蓝蓝当作自己的女儿,怎麽会对她不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