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岱川留在海边抽了支烟,这才慢慢悠悠起身往回走,边走,边把自己的角色卡撕碎了,一扬手扔进了大海里,随后从盒子里抠出那两只试剂塞进兜里。他回到大厅的时候,气氛稍稍有点紧张。他条件反射一样去找李斯年。
李斯年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笑了一下。他手上的盒子已经消失了,手心里扣着一张磁卡,想必这一路上也看过了自己的角色牌。
“怎么样?大家商量出什么眉目了吗?”方岱川撑在门边,不愿意进去,那两具尸体还在里面趴着,屋里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淡淡尸气,让人有些反胃。
丁孜晖快步跑到了他的身边:“你回来啦,我们正商量要把那两具……两具尸体怎么办。”
方岱川点了点头:“商量出什么来了吗?”
“一会儿我们去海边挖个坑,把他们埋了吧。”丁孜晖看着方岱川。
杨颂冷眼嘲道:“有这点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砍棵树跑出这个岛去,死都死了,发这个善心,早干嘛去了?”
丁孜晖眼眶瞬间红了,她嘴比杨颂笨,毫无说服力地骂道:“你这个人,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小姑娘没学过什么骂人的话,骂起来毫无说服力,只能不断重复怎么能这样,不能这样。
“还是埋了吧。”李斯年突然开口道,他帮凶的人设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一开口,大家都不敢再说话,条件反射一样都回头去看他。方岱川也有些纳闷儿,李斯年无论从哪方面表现出来的,也不像是个尊重死者,爱管闲事儿的性格。
果然,李斯年解释道:“你们肯定也看那个规则了,每天早上八点我们要回这里集合,现在天儿这么热,留着这两具尸体,味道苍蝇什么还是小事,万一沤出什么病来,就麻烦了。”
他这么一说,连冷嘲热讽的杨颂也没什么反对的余地了,大家一致同意去海边刨个坑,就地安葬了这两个人。
背尸体这种事儿,脚趾头猜都能猜到会落在谁身上。
背着尸体往海边走的那一路,方岱川完全不想再回忆一次。演戏的时候他演过无数次尸体,但是真的没有料想到,有一天他会在一个荒凉的海岛上,背着真正的尸体,等着别人挖好沙坑,把尸体埋葬。——还是两具。
尸体比人重得多,不是说人死以后会轻19克还是多少来着吗?为什么背起来感觉重了19斤?方岱川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强迫自己不去感受身后僵硬的触感。还带有余温的身体趴伏在他背上,走路的时候,尸体的手指会不停打他的小腿。他总感觉下一刻就会被尸体拍拍肩膀,一口咬在脖颈上。方岱川打了个寒颤,脚下步子加快了一些。
会死吗?其余人已经把沙坑挖好了,方岱川把老陈放了进去,忍不住这样想着,人都会死吗?我也会死吗?这七天会死多少人呢?他站在那个简陋的坟墓之前,心里不觉得有多悲伤,反而特别想笑。
在其余人沉浸在一种兔死狐悲的矫情伤感里,或者皱着眉头思考自己生还可能性的时候,方岱川脑子里一片雪花闪屏,只觉得脚下空荡荡的发飘。这种没有真实感的荒谬,让他忍不住嘲讽地想:“大家倒不如现在就自己挖好自己的坑,也省得死了以后麻烦别人。大家一人一个,不要争也不要抢,在这里排成一排挖好坑,死之前就走过来躺好。”
海边风越来越大,天已经黑透了。这个角度看不见升起的月亮,远远望不到边际的大海和天边连成一线,上下一样黑得深沉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