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当年,泰勒斯因为刺杀皇帝而处以极刑。身为儿子的罗德本应该也被处死,但马尔斯动用很多人脉和财力,才让罗德幸免于难。

从那时起,罗德不得不对外隐瞒姓氏。

“悲哀的皇帝!”他冰着脸说。他的语气锐意而硬邦邦,好象里面藏着一把剑。

“没人会为他悲哀的。他嗜赌如命,又无能得要命!”尼禄冷淡地说,“他是一个没有政绩的糊涂皇帝。”

罗德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刺眼的阳光已使他不耐,而他懒洋洋的模样好似一头匍匐着休憩的豹子。

他抽出利剑,把玩般地在手掌里打旋,“总之他是个悲剧就是了!”他满脸骄躁地说。他漆黑的剪影象一笔黑墨洇开在金黄的罗马中。

白亮的剑光象游龙一般横扫,刺痛了尼禄的眼睛。然而他忍着疼痛,舍不得闭眼。

人心乃贪婪而善忍之物,追逐快感凌驾于忍耐痛感之上。

尼禄轻轻呡了一口牛奶,白色的奶渍沾留在他唇边未退的绒毛上。

……

卡里古拉的葬礼可谓声势浩大。

司葬们打扮得花里胡哨,他们穿着卡里古拉生前穿过的衣服,戴着冥神面具,抬着黑色木棺涌进街道。站在前面的演员在身上和脸上涂满白|粉,一路跳着颇为滑稽的舞。身穿黑衣的女子在队伍后面大声哭丧。人们站在街边,朝棺材上撒花瓣。

尼禄穿着黑丧服,怀里抱着卡里古拉的石膏像,走在整个队伍的中间。

他化了浓妆。银发上洒满金粉,浓重的墨线象箍子一样紧紧箍住他青稚的双眼。他的嘴唇泛着紫红,上面涂着用红海藻捣碎而制成的口红。

他稚气未脱的五官,已经因为这浓厚的妆容,而初显成年人的深邃与成熟。

罗德就走在他的身后侧,一贯的黑衣,如附骨之游魂一样跟着他,手里照例按着他的长剑。

他沉稳的黑色身影,象一道重剑的暗光劈砍开一路的吵闹声。

尼禄手抱重物走了一路。他满头大汗,呼吸有些紊乱,几缕汗湿的头发黏在前额。有几只蚊子围着他乱叫,被他不耐烦地赶走。

“我快渴死了……”他低声对罗德说,“这些可能带着疟疾的蚊子总是围着我转!”

“忍耐。”罗德平静地扫他一眼,“您没有别的办法。”

尼禄顿时委屈起来,眼睛里的聚光晃晃悠悠的,象夏日水潭里涟漪荡起时的颤动波光,那甚至算是可怜了。

“你替我擦擦汗吧,罗德……”他故意凑近罗德,不顾旁人地蹭了蹭他的手臂。他的稚气,好象从那层粉饰的面具之下泄露出来。

“我的眼睛就象被盐腌渍了一样疼!”他神色委屈地说。

说完,他满脸期待地仰起头,示意罗德给他擦脸,就象一只等待主人摸头挠痒的小猫。

他的银发很亮泽,象是由象牙雕刻而成。在深刻的眼线之中,包藏着他黄碧玺般的眼睛。

罗德取出丝布,将他额角的汗滴擦干。丝布从他的前额轻轻移到眼睛,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尼禄抬眼问,声音里隐含一些不符合主人身份的卑微。

罗德淡定地擦拭起来,剑锋般的眉目十分激进,直逼尼禄的眼底。他冲尼禄轻轻一笑,微笑好象锯子一样锋利。

“您长得还蛮帅的呢!”他赞叹道。

尼禄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心头就象虫蟊蠢动一样,有什么略微刺痒的动静。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就跳快起来。

羞红宛如油滴浸纸一般,渐渐渗透他的面颊。他低垂着脑袋,耳根红得象充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