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面带不解,“第一个,是开口说话的死人,会让他坐拥所有……”

“死人还能说话?!”阿格里皮娜惊疑道。她将纱帐撩开一道缝隙,透出她阴沉的瞳光,象蛇眼一样冷。

“是的,大人。”预言师说,“第二个,是长着胡须的女人,会让他失去一切;而第三个……是处女所诞之子,会让他坐拥所有,但也会让他失去一切。”

帷幔后的尼禄一直在沉默。他旁边的阿格里皮娜放下纱帐,细细数着:“开口说话的死人、长着胡须的女人、处女所诞之子……这听起来太荒诞,不是吗?”

“很抱歉,大人。”预言师恭敬地说,“这就是神谕。我所做的只是转达而已。”

他那苍老如树皮的手抚上象牙台,宛如老旧风琴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另外……您儿子一生中所有劫难,都是水带来的。”

罗德睫羽轻颤,他的眼光象即将发动的箭尖,有一丝险峻的意味。

这一世,尼禄的劫难由火变成了水。

第5章 暌违死生的重逢

纱帐里响起一阵轻笑,稍带一点讥讽的意思,有少年特有的爽朗。笑声不疾不徐的,象一只波浪线那样延伸,又象一枝轻巧的小箭悠悠地射过来。

其实尼禄笑得很轻很柔和,却太过明晰,就象一滴水银落于水中那般固守其身。任何接触这滴看似圆润可爱的水银的人,都会中毒而死。

“尼禄,不准对神明不敬!”阿格里皮娜推搡他一下,尖声吼道,“快乖乖坐好,把双手举过头顶给众神道歉!”

尼禄继续笑几声,全然不顾母亲的管束。他如雾团的黑影在纱帐后抖动,象骤雨之前的阴云涌动。

他摆开一种温柔平和的腔调,悠然地捋顺衣袖折成的褶皱,慢悠悠地说:“真遗憾。我长着一双手,并不是为了捧神明的两只臭脚。”

“噢!神啊……”阿格里皮娜慌乱起来。她将双手举过头顶,虔诚地小声念叨:“愿神原谅这个无知的孩子……愿神忘却这句无礼的蠢话……”

尼禄无视她的反应。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与纱帐近得几乎相贴,好象即将要破开纱帐走出来。

他的剪影投射在金纱上,在烛光中微微攒动,笔直而挺拔,有一种厚重的意味。

“开始吧。”他说起话来总是很温吞,“我已经等不及了。”

祭司们搬走预言台,在那里堆砌木柴点燃篝火。篝火烧得很高,象火神的舌头直舔穹顶。奴隶端着雕花果盘走上来,为身份高贵的母子擦手,往银杯里斟满葡萄酒。怀抱里拉琴的乐师打扮俏丽,十指一动,就拨出一段优美的和弦。

圣殿撕下了庄严的面纱,显露出欢愉的本来面目。

这才是罗马。

罗德从象牙盅里抽取蜡签,上面刻着竞技对手的名字。

他的对手是个健壮而矮小的色雷斯人,手握一把带倒刺的短刀,最擅长近身作战。他身披亮闪闪的战甲,看起来就象一只油亮的甲虫。

罗德只执一把长剑,剑锋顺着笔直的小腿下指,黑甲象流沙般包裹他全身。他的五官几乎被铁盔完全遮挡,这使他的黑眼睛如紧嵌在铁面具之上的黑宝石。

色雷斯人象只蜘蛛一样跳过来,短刀在他手里变戏法一样打旋几周。

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

罗德在战斗方面向来性急。他握起剑,就朝色雷斯人冲去,速度之快使他的影子一瞬间就拉得极长。

他一开始就来势汹汹。色雷斯人惊晃一下,短而有力的腿在地上横扫一圈,飞扬起一层云雾般的尘沙。

罗德跳过他的扫腿,篝火的火光象红藻一般映在他的黑甲上。他如老鹰俯冲捕猎一样,伸手薅住色雷斯人的肩甲,用膝盖重击他的下巴。

四周隐隐有惊叹声。他的招式象伐木般摧枯拉朽,连乐师都惊得不小心弹错了音。

色雷斯人痉挛般地喷出一口血。他抹掉嘴角的血,腿脚已经有些不稳。

他暗下眼神,象游鱼一样弹跳过去,挥起勾有尖刺的短刀,划出一道白蛇般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