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徐玄英却丝毫没有若释重负,反而莫名感到心寒。大概世间众人皆如此,放弃的那个总是比被放弃的要轻松许多。徐玄英看着宋衍卿的双手从自己肩膀上离开,然而背过身,“若无其他事,你退下罢。”
徐玄英一直知道,宋衍卿从小到大,都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以前自己也惹过他生气,每次他都凶巴巴地说再也不理自己,可只要自己说几句软话,他都会一脸不爽地原谅自己。现在望着他颀长的背影,徐玄英知道,只要踏出画舫一步,他和宋衍卿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王爷,”徐玄英茫然地开口问他,“您遣人找了我数次,却从未亲自来徐府寻我。您曾经说过,只要您亲来,我父亲母亲根本不可能将您拦下。所以,玄英斗胆问一句,您为何没来呢?”
宋衍卿俊眉微皱,“现下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徐玄英含泪望着他,“王爷,您身为天潢贵胄,来一个臣子的家中实在是屈尊降贵,即使是为了我,您也不愿意。您有没有想过,其实您对我,其实未必有您想象的那般喜欢,更多是习惯和感激而已。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后悔。”说完,徐玄英向宋衍卿深深鞠了一躬,缓步走出画舫。
宋衍卿独自坐着,只觉得心中仿佛被挖了一块,空空荡荡的。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不由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不是喜欢吗?这样都不是喜欢,那或许他这辈子,都不能真心心悦谁了。
忽然,噗通一声巨响打散了他杂乱无章的心绪,接着听见又一阵嘈杂的人声,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女子的尖叫。
宋衍卿看向窗外,“玄墨。”
沉默寡言的男人走了进来,“王爷。”
“外头怎么了?”
“回王爷,附近一艘画舫上有人落水了。”玄墨道,“听说是谢家的公子。”
难不成是那谢稷的儿子?宋衍卿把方才那些儿女情长收了起来,“走,出去看看。”
春初,天还没完全回暖,洵江里的江水凉的让人刺骨,徐西陆扎进去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尖叫地在抗议。过去为了保持身材,他经常去游泳馆游泳,精通各种泳姿。现下,他望着黑黝黝的江底,根本顾不上什么泳姿,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谢青苏身边。眼看就要碰到谢青苏的衣衫,徐西陆不由地吼道:“谢青苏!抓住我!”
慌乱之中,谢青苏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那个人的声音是真实的。谢青苏朝着那人的指尖,努力地伸出手去——
耳边陆续传来落水声,谢家的几个侍卫纷纷跳江救人。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总算把谢青苏救了上去。早就闻声敢来的谢青莘将两条狐氅披在两人身上,他早已急红了眼,“都干什么去了!郎中呢?!”
徐西陆冷得发抖,头发都黏在脸上,而谢青苏却已实实在在地晕了过去。“让开,都给我让开——滚!”徐西陆怒吼一声,总算把围在谢青苏旁的人都赶走了,回忆起自己那点可怜的急救知识,把人放平,解开他的衣领,找到他胸口的位置,均匀平稳地按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低头对上谢青苏的嘴唇——
如此反复数次,谢青苏吐出一大口江水,接连咳嗽数声,终于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