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在城东开了一间客栈,和徐母的面摊仅数步之遥,生意虽说不愠不火,但一家人的温饱也是不用愁的。柳家女儿柳淑节生得极好,娇媚如月,肤白胜雪,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一到年纪,前来说亲的媒人几乎要将柳家的门槛踏破,可无论是张老板的大儿子,还是王员外的小儿子,柳淑节愣是一个都没看上。柳父柳母素来对自己的小女儿疼爱有加,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也并不勉强。本以为女儿只是姻缘未到,未料他们的宝贝女儿早就芳心暗许,与人私定终身不说,还将自己自幼积攒的金银细软拿出,资助她那情郎进京科考。
柳家虽说是商贾人家,到底也是要脸的。东窗事发时,柳父直接赏了女儿一顿板子,柳母每日以泪洗面。面对父母的怒火也伤心,柳淑节至始至终只有一句话:“等徐郎高中,定会来接我,娶我为妻。”
柳淑节和穷书生有私情一事不知如何就传了出去,不再有人来给她说亲。柳家,也成了沧州城里清白人家口中的笑话。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年后,柳淑节终于等到了她的情郎。此时,徐泰和已是鲜衣怒马的探花郎,高中之时骑马游城,出众的相貌惹得众女抛花献果。柳家父母得婿如此,自然是欢天喜地,也顾不上什么媒妁之言,纳吉下聘,直接把女儿送了过去。柳淑节也以为自己终于能和情郎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只是她未曾想到,在京中的徐府后宅里,已经有两个女人早早地候着她——徐泰和的正妻张氏,以及贵妾谢氏。
就这样,她揣着一个女人对婚姻全部的憧憬,坐着一顶小轿,从侧门入了徐府。柳淑节最初难以置信,伤心欲绝,后来也麻木地接受了现实。她的人,她的心,都已归于徐泰和,她一个远在他乡的弱女子,又能如何呢?好在徐泰和并不是全然是忘恩负义,见异思迁之人。对正妻张氏,他敬重疏离;对贵妾谢氏,他亦夫亦友。而柳淑节虽被迫为妾,出身低贱,徐泰和却待她一如往昔,宠爱非常。
在徐府数年,柳淑节为徐家诞下长女,却在生育次子的时候,血崩而亡,只留下六岁的女儿和刚出生的徐西陆。
一向理智冷静的徐泰和把痛失爱妾的痛苦强加在徐西陆身上,对这个儿子,他向来能避则避;后来,徐西陆越长越不成样子,丝毫没有继承他的儒雅清俊和柳氏的娇媚可人,反而长成了一个粗鄙莽汉之流,更是看他一眼都嫌多。
得不到徐泰和的喜爱,嫡母又对他不闻不问,徐家家仆素来都是看主人的眼色行事,自然对他不像对其他少爷小姐般谄媚讨好,再加上他的相貌实在是一言难尽,徐西陆自然而然地长成了一个胆小怯懦,自卑老实的个性,平日里没事就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话都不会多说几句。
有道是相由心生,对着这张脸,自己都喜欢不起来,更何况是别人。徐西路捏着自己肚子上的三层赘肉,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不是,自己一个从小到大都靠脸吃饭的超模,怎么就穿到这样一个憨厚可……可爱的小胖子身上了?
“少爷莫要难过,这场病下来,您可已经瘦了不少了!”九冬是徐西陆的小厮,自小就服侍在徐西陆左右,对这徐家二少是再了解不过。可不知怎的,二少爷醒来之后,便和换了个人似的,时常对着镜子左看看右摸摸,长吁短叹不说,偶尔还拿自己身上的肉出气,那表情,恨不得把肉掐下来似的。
徐西陆闻言虎躯一震,指着自己的脸道:“就我这个样子,还是瘦了不少的?”
“是、是啊。”九冬挠挠脑袋,有点迷糊,但还是努力安慰着自家少爷,“少爷,我娘说了,能吃是福,心宽体胖,就您这模样,往后肯定是大富大贵,飞黄腾达的命!”
徐西陆一手捂住胸口以防自己真的吐出血来,一手示意九冬闭嘴。这时,门吱呀一声,一个丫鬟捧着食盒走了进来。这丫鬟名叫杏浓,樱桃小嘴的,到有几分姿色,“二少爷,该用午膳了。”
在徐府,除了老爷夫人,以及贵妾谢氏的院子里有小厨房,其他人每日的膳食皆由大厨房负责。厨子做好饭后,各院派人去取回院子里给主子用。杏浓打开食盒,从里头一一取出饭菜,有酱猪蹄,香辣仔鸡,爆炒猪肝,糖醋小排,一个个都油香四溢,让人垂涎欲滴,再配上一大盆足量的米饭和一碗浓郁的银耳莲子羹,恩,真香。
徐西陆病的几日几乎没进过食,此刻看到这等佳肴自是食指大动。别说是这具身体,就是在以前,他一日三餐,都有营养师严格规定热量,这样高热高油的食物,他吃上一口就得在跑步机上跑半小时。在吃吐了沙拉和鸡胸肉后,一碗酱油拌饭对他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及的美味佳肴。徐西陆正欲动筷,忽然瞟见自己肥嘟嘟的肉爪,登时僵住了。
九冬站在一旁,看着徐西陆脸上从狂喜,到愤怒,最终一脸悻悻地放下了筷子。“怎么啦,少爷?是不是饭菜不和胃口啊?“
徐西陆问杏浓,“你确定你没拿错,这是我的一份?”
杏浓咯咯笑道:“二爷说笑了,我替二爷取了这么多年的饭,怎会拿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