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规没矩的,三爷在楼上会客呢。”妇人低声训斥了一声,女娃儿一听是叔叔的叔叔在屋子里面客,三两下便规矩地站直,安安分分收住手脚。
“三叔有客人?是公司里的人?”青年抱著男孩儿,将他稳妥地放在地上,边出声问著妇人。
“这……”芳嫂有些不确定地应道,“小少爷,这人我也不认得。过去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里的人,但是……”
那模样,实在不像是找三爷谈正事的。而且,三爷在见到那人的时候,表情明显的不太对劲,还有……
“什麽?”
“哎,小少爷先不说这个。看您这汗流的,我去跟您拿毛巾擦擦脸。”芳嫂露出了心疼的模样儿,她拦著孩子走进屋里,顺道去吩咐下人准备干净的湿毛巾。
“等会儿吧,我先去把车推进车房里。”任祺日说著就走出了门。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交给佣人去做的,不过任祺日天生没有指使他人的习惯,他还是主张凡事亲历亲为的好。
青年从车房里走了出来,微微的凉风从後方吹拂而过的时候,仿佛也跟著带来了一阵淡淡的花香。
任祺日想起什麽似的,脚步自发地迈向了宅子後方的那一大片花圃。
“……”他有些出神地看著那满园盛开的波斯菊,微扬的嘴角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这片地是他爸特地辟出来给他妈妈建花园的,从这里连到後院去,他无数次从三叔卧房内的窗口望下俯瞰,映入眼帘的是那一片暖和的色彩。
时过境迁,有许多事物都不一样了。有些人,也已经早他们一步离开。
不论是他的父母、任老太、王筝,或是半年前离世的李玲。
如果时间再一次重新来过的话,人生会不会还有这麽多的遗憾?然而,就是因为错过了,过去的回忆才显得弥足珍贵,哪怕他们总是一次次重复著原来的错误。
任祺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渗入肺部的芬芳让他为之一振。他伸了伸懒腰,觉得有些酸疼地揉了揉腰部。
三叔他这方面的精神,未免也太好了吧……
任祺日虽然渐渐觉著自家三叔有点扮猪吃虎的嫌疑,不过却怎麽也没办法拒绝。任三爷近年来身子也是越养越好了,偶尔发一两次的病完全不妨碍他亲近任祺日的兴致。虽然他们肌肤相亲的次数算不上频繁,但是每一回持续的时间都令人觉得格外长久,有时候甚至连青年都觉得微微有些吃力,可是那搂著自己的双手却还没有褪去欲望的热度。
青年觉得脸部发热地擦了擦脸,然而,就在他准备回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仿佛瞥见了什麽。
“……”任祺日停住了脚步,他觉得有些古怪地看著眼前的那一片花丛。
在不远处,似乎有什麽东西正在轻轻蹿动。
任祺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过去,“谁在……”
那小东西在脚步声渐进的时候,猛然从藏身的花团站起来,不等任祺日瞧清楚就背过身往後方跑去。
“等──等等!”任祺日下意识地追了上去,看那背影显然是个几岁大的男孩。
宅子里就只有何管事夫妇有这年岁的孩子,这孩子又是打哪儿来的?
小孩似乎不太习惯让人追著跑,任祺日天天追著何馨,早就练就了追人的好本事。没跑多远,他们的距离就已经明显地拉近。
男孩似乎是有些慌了,他跑到了後院的那棵大树下,任祺日就像是保父的职业病发作似的,站在树前装模作样地追著男孩跑了一圈,然後经验丰富地做了几个假动作,很顺利地就把人给抱住逮著了──
“啊!抓到了!”青年笑著将孩子给一把抱起来,男孩像是有些吓著似的忘记挣扎。
“来,告诉叔叔,你是──”任祺日抬起头来,在他瞧清楚孩子的五官时,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滞住。
风和缓地吹著枝叶,墨绿色的叶影映在男孩的脸蛋上。那白皙得仿若吹指可弹的肌肤透著健康的绯红色,深褐色的双眼晶亮剔透,微微张著的唇丰润得犹如透著水光,这样一幅精致的面孔虽然少见,不过真正让青年呆滞住的原因却不在此。
任祺日像是有些不确定地眨了几下眼,鼻梁上的眼镜经过方才的嘴逐而有些倾斜。
“谁……”他木然地接著原来的那句话,眼皮不断地跳著。
谁来告诉他,这跟三叔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孩子,到底、到底是打哪儿蹦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