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凛心急如焚,恨不得赶紧奔回白析皓的身边,闻得沈慕锐这番话,心下悲凉,与沈慕锐共处的往事骤然涌了上来;狱中初见,把酒言欢,同看日出,崖底缠绵,这人本是自己来这时空认定的第一个挚友,第一个爱人,这人,本来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深情,多少爱恋,为了他,曾经放下自己的坚持原则,曾经如初恋少男少女那般随对方喜乐悲欢,曾经以为真的就能风雨同舟,生死契阔。这些事情,即便物是人非,却也不能全然无视,全然当作事事已休。他垂下挣扎的臂膀,幽幽叹了口气。沈慕锐大喜,抱着他颤声道:“墨存墨存,我知道错了,我往后再不会欺瞒你任何事,再不会令人欺凌到你头上。那刑堂执事已被我远远发配,此刻只怕早已死在朝廷兵马之下,我,我回去就拜你为副盟主,当日水陆道场上为难你的那些人,再不会为难与你,你放心,你先前住的屋子,还在,你喜好的东西,我都让人干干净净收着,墨存,跟我回去好么,墨存……”
林凛浑身一僵,冷冷地道:“沈盟主,我适才已经说过,我不是萧墨存,我是林凛。请你放开……”
“你爱叫什么都成,”沈慕锐微笑道:“和我回去吧,你不爱那些江湖中事,我便护着你,不让你沾染一丁半点,你若爱大展拳脚,我自然会做你的后盾……”
“我让你放开,你听见吗?”沈慕锐骤然提高嗓门,沈慕锐从未见他发怒的模样,不由松了手,呐呐地道:“墨存……”林凛迅速后退几步,凛然道:“沈盟主,我想咱们有几个事先得说明白。第一,墨存已死,你见着他死了,那是千真万确,非他矫情,实在是你们没给他留一条活路走;第二,我是林凛,萧墨存的一切俱往矣,你若以旧情纠缠不清,以为我能回头当那被你蒙骗的傻子,那边不妨拿凌天盟剩下的家当来赌一赌,试一试,看今日的林凛,会不会如萧墨存那般心慈手软。”
沈慕锐一颗心不住往下沉,可眼前这人,他如何能放手?他上前一步,柔声道:“林凛也好,墨存也好,你都是我心爱的人,你救了我,不是吗?”他惶然道:“你若对我无情,又何必救我?”
林凛冷冷道:“我救你,是不忍心看老百姓好容易过上两天安生日子,一大仗又遭离难之苦;是看在你凌天盟无辜盟众多为狭义之辈,不忍心你们洒血牺牲,却作他人嫁衣裳;是怜皇上整顿朝纲,海晏河清,政通人和之不易得;更是因为,我想杀一个人,也要对得住一个人。”
沈慕锐看着他,满心苦涩,半响方道:“你,莫非心中对我全无情意么?”
林凛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白析皓,白析皓满眼惊慌地看着他,眼底隐隐现出恐惧,不顾伤痛,反手握住他的手。林凛微微一笑,安慰地拍拍他,轻声道:“没事,我绝不会离你左右。”他看着沈慕锐,道:“我想,沈盟主也不是那强取豪夺之人,对吗?”
沈慕锐眼睛微眯,冷声道:“你,都是为了白析皓?”他踏上一步,道:“你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他!”
林凛淡淡地拂开白析皓额头上的发丝,握紧他的手,微笑道:“好啊,你杀吧。”
沈慕锐愣住,却听他接下去轻声道:“你只要杀了他,我立即不独活,一个人若是存心想死,你怎么拦也拦不住。”
沈慕锐身形微微颤抖,道:“你,竟然为了他命都不要,为什么,你明明与我两情相悦,为什么顷刻之间,竟然移情别恋,墨存,你的感情,原来如此朝三暮四么?”
白析皓怒瞪着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林凛轻轻按住,朝他微微笑着摇摇头,转身对沈慕锐淡淡地道:“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这就是你对萧墨存的评价?”
沈慕锐急道:“你随我回去,我一概万事不究。”
“你倒豁达,”林凛募地站起,冷笑道:“只可惜,林某却不稀罕。沈慕锐,我原瞧着昔日情分,不愿令你过分难堪。如今都到这份上,有些话不说,不是对你宽厚,到显得我窝囊!当初萧墨存待你几分,你待萧墨存几分,这等往事,大家心知肚明,秋后算账等等,也是多说无益。你欺瞒在先,利用在后,数百条人命视为等闲,将人心所向,当作工具。你口口声声爱我敬我,然何尝真正信过我?我将身家性命,交付于你,你回报的是什么?总坛被毁时的假死遁逃,还是水陆道场上任宵小欺凌于我?你是大英雄,大豪杰,自然要做大事,立大业,然而任你是谁,却也无权无视他人生死,无视他人苦痛,无视他人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你沈慕锐是人,是首领,可以挑拣伴侣,可以一面甜言蜜语,一面监视欺瞒;旁人也可以告别往事,知错就改,另觅良伴,重新生活!”
他静静地看着沈慕锐,淡淡道:“我们是曾经相爱过,然而我不属于你。慕锐,我们之间没有贵贱尊卑之分,我们都是人,这意味着,你喜欢我,我也可以不喜欢你;你痛苦了,我会表示遗憾,但不会有更多同情;你说跟你回去,我可以说那又如何,我不乐意。”
沈慕锐双拳紧握,红了眼喝道:“我要杀了你们,将你们烧成灰,一个洒在高山之巅,一个丢入深海之渊,我看你们还怎么在一起!”他手掌一扬,就要迎头击下,林凛却并不惊慌,反而微微一笑道:“慕锐,活着的世界,你都做不了主,更何况死后幽冥?别傻了,我们会在一处的,你根本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