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析皓仰天长笑,大声道:“我这一生,最恨人威胁,你便是统御千军万马,白析皓又有何惧?你也莫要忘了,我纵是逃不开龙骑尉,临死前,也能拉你垫背。”
厉昆仑苦笑一笑,道:“你不怕死,那车内的夫人,也不顾及了么?”
白析皓笑容一顿,出手如电,大喝道:“厉昆仑,纳命来!”
他抢先出手,一掌拍向厉昆仑左肩,待他侧身一避开,却转掌为爪,直直抓向他胸口伤处。厉昆仑退后一步,凝神迎敌,手挥琵琶,四两拨千斤,将那利爪拨开。白析皓一心想着要保林凛周全,唯有先将这人拿下要挟,方有生路,不然待那龙骑尉一拥而上,事情便不可收拾。他见厉昆仑避开,立即右手暗扣近期制成的迷神锁功粉,就要当面扬去,高手过招,却冷不防出这等阴招,确实有些下作,然此时此刻,林凛安危重于一切,什么江湖规矩,都无法顾及。然厉昆仑却仿佛未卜先知,临危急变,匆匆往后退了一二丈远。“哗”的一声将腰间佩刀拔出,冷声道:“白析皓,公子爷若见你我二人动手,会伤心的。”
白析皓剑眉一扬,反唇相讥道:“你的公子爷早被你们合伙逼死,又哪里会为你这样的狗奴才伤心!”
他骂完正待纵身而上,忽而听得车厢内传来一声绵长的叹息。
厉昆仑脸上一呆,哐当一声,那战场上饮过无数鲜血的御赐名刀,竟然掉落到地。当日,他随晋阳公子南下赈灾,对他情愫暗生,一路上早将那人相貌声音,举止喜好刻到心底。此生乍闻这声叹息,如何会不认得?他浑身颤抖,虎眼含泪,愣愣地朝前走了几步,抖着声道:“是,是公子爷?”
车内传来林凛温润却疲倦的声音:“厉将军,别来无恙。”
厉昆仑两行眼泪流了下来,脸上却现出绝难见到的笑容,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定会平安无事,你定会平安无事……”
车内的林凛停顿了一下,淡淡地道:“平安无事谈不上,只还没呜呼哀哉罢了。”
厉昆仑颤声道:“老天有眼,终究没让我抱憾终生,墨存,你没有死,我心里好生欢喜……”
“你是该欢喜,如此一来,你便得以遵照旨意,抓我返京,向你的皇上邀功请赏,是也不是?”
厉昆仑一震,不顾白析皓在一旁虎视眈眈,上前又迈了几步,哽咽着道:“不,不是,我,我不能相信你已然离世,白析皓,白析皓他骗我,墨存,你怎样,你还好吗?你让我见上一面,成不成?”
“若我不见你,你便要让龙骑尉团团围住此处,逼我不得不现身,又或者,”车内的人声音虽温和清淡,说的话却如刀剑:“要以白神医的性命相胁?威胁利诱,迫人就范,就如你一直做的那样?”
厉昆仑呆了一下,脸上血色褪尽,张开嘴,却不知说什么。此时始知,世上最令人痛苦的,并非只有痛失所爱,还包括,一番好意,却被所爱之人尽数以为居心叵测。
此时却听得那人继续缓缓地道:“厉将军,以往种种,你们得以那般设计利用,非那谋略有多高明,只因当日你们谋算那人天真蠢笨,不识人心险恶。那样的萧墨存死了,本就该死。庙堂江湖,俱是藏污纳垢,他却崇信人性本善,妄图在一群狼虎之人中谋求信赖尊重,自由博爱,这样的傻子,落得个服毒自尽的下场,原也没什么不相信。他死后尸身让人裹了一领破席,就地草草掩埋,本就是最好的去处,这样的佞臣,若迁入皇陵,那才是荒天下之大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