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不理他,搀扶着他向外走,这一路,热情的小院的邻居,不停的问:“军军啊,高考考得好吗?”
“三儿啊,出来了,考不好没关系,谁不生病啊,人能大过天?想开点!”
“军军啊,吃西瓜吗?对了,你不能吃瓜,那……就想开点啊!”
“三儿啊,考得好不好啊!你家人都聪明,指定没问题!”
“三儿,一起玩去……玩几天啥糟心事都没了。”
个子高高的王希,越来越矮,最后蹲到赵学军面前,瓮声瓮气的说:“背……你!”
“你特么(他妈)的……王希你别拖我……我不要背!又不是腿断了!”赵学军终于炸毛了。
从诊所出来,赵学军看着自己已经发青的手,不由叹息,上辈子,吃啥都成,那是铁肚子。他扭头看看已经是一脸成年姿态,样子更加帅气的王希呲呲牙,这气质,他十分羡慕啊,自己都十九岁了,还给人当小孩儿哄呢。
王希被他笑得尴尬,终于还是开了口:“看我干什么呢?”
“看你帅啊,王希,你如今要啥有啥的,不少女人追吧?”
王希低下头,掩去一丝得意,抬起头点点:“恩,不少。”
赵学军试探的问:“你就没找个处处?你都22了,这搁在小山头村,都三孩子爹了。”
王希想了下,很利落的摇头:“没找,找那个干嘛,怪麻烦的,我忙,三十岁之前不考虑这个。”
赵学军不知道怎么了,就高兴起来,他傻乐了一会,建议王希跟他去老屋子房顶呆呆。王希看赵学军露着一脸发自内心的憨笑,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竟然突然好了。
老屋子马上就要拆,农贸市场要扩建到以前的四倍。这段时间,赵学军喜欢去老屋子里溜达下,有时候他感觉老屋子更像一个老朋友。这个老朋友目睹这赵家的孩子一个一个的出生,一个一个的才成才。有时候,老屋子也像个长者,最初的时候它很高大,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它会越来越矮。赵学军舍不得老屋……
靠在老屋子的房顶,赵学军看着远处那一轮缓缓下降的浑圆的夕阳,那夕阳在淡淡的火烧云的衬托下,犹如一个放置在博古架上的宝石,美得令人心碎。
“那是啥?”赵学军看到王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扁扁的银色锡银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又拧好放回口袋。
“哦,酒。”王希回答。
“给我喝一口。”
“你一小破孩喝什么酒?”
赵学军扑棱一下坐起来:“你说谁是小孩呢?”
王希笑笑,带着一丝妥协敷衍:“得,我是小孩,我是小孩,我是小孩你也不能喝酒!”
赵学军强伸出手,抢了他口袋里的酒壶,放在手里把玩:“我不喝,我拉稀拉够了……这玩意不是国内的工艺吧?”
“恩,苏联的,去年他们解体乱那阵,我老家的族叔带我过去做过一些生意,这酒壶我跟一个苏联中尉拿三十斤土豆换的。”
“你们往那边贩东西?合法吗?”赵学军不由担心。
“你放心吧,合法的不能再合法了,别说我了,你怎么想,不然你出国吧,常伯伯那边没问题,我也供得起你,再说,公司也算你一半不是?”
“我干嘛要出国,说话听不懂,吃饭吃不惯,出国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活的更好吗?我现在活得不好吗?没事做了蛋疼的我才出国。”
“喂,这几天你怎么尽说脏话?”
“……我怎么知道,反抗期到了?啊!随便什么啊,烦死了……”
赵学军躺在旧屋子找出来的破军大衣上,又不说话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问题。留了一级的小学,初中,高中,一路走来,他每天都知道自己该去那里。现在,长大了,很多事情发生了,人生除了知道的那些永远无法与他交集的大事,其它的都是未知。他现在心情烦躁,不过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去那里了。
毕业了,考学了,踩在云彩里了,腾云驾雾了,他有些兴奋,又多了些掌握不住命运的惶恐。这才九二年,上辈子因为偷看足球队洗澡,倒追宋长安,十几岁就被迫的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他的那颗简单的爱情之心。这辈子,心还在老地方,他不会轻易的交出去了。
未来上学的那个城市令他期盼,他希望多交几个朋友,多看看没见过的。可即使是如此,他又不知足的想多要些情感。他喜欢王希,虽未达到爱情的喜欢,可是……那也是有些懵懂的。可是王希呢?充其量现在他们还是兄弟吧赵学军觉得不甘心,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再次气死父亲一回?再次把这个距离外面世界很远的小城市,搅得天翻地覆?
“嘿!你怎么了?”王希用肩膀碰碰赵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