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他怎么这样说呢……”息栈眼底的泪水夺眶而出,簌簌流淌,用力睁大眼睛,抿紧嘴唇,还是抑制不住胸中的抽搐,止不住脸上的泪。

胡副官很是同情地瞥了一眼梨花飘雨的息栈:“你有啥想说的,我带给他。”

“跟他说,那天的时候,我会去寻他,与他一起。”

息栈从褡裢里掏出用手帕裹着的一大摞片子,递给胡副官,作为报酬。怕人家嫌不够,又从衣兜掏出自己出门随身带的所有银元和票子:“这些散碎钱财拿去打点狱卒,还够么?”

胡副官毫不客气都接了,用手掂了掂,分量不错,揣进怀中。

乱世之中做的断头买卖,挣得就是这冒险跑腿的银子。吃官军的俸禄,挣土匪的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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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柜虽然吩咐息栈别再折腾了,息栈哪里能甘心!

赶回绺子以后,就与养好了伤要西去新疆的小柳师长一起,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往星星峡。小股队伍只有五六个人,也不引人注目,一路顺利混过各道关卡。

过了星星峡就是盛世魁盛大军长的地盘,息栈直奔距离两省边界最近的大城市哈密,在那里寻到了屯兵驻扎的许军团长和刘参谋。

许茂璋和眼镜参谋听说大掌柜身陷囹圄,又见息栈满面青紫瘀伤,容颜憔悴,十分吃惊。

息栈急切地说:“这些日子多方奔走,也无济于事。我这次来也是想问许军团长和参谋长求助,能否出兵相救?”

“出兵?”

“马云芳一向对你们红军很是畏惧头痛,若是红军来犯,他定然没有闲情对付我当家的,想必能够拖延一些时日,待我们设法营救他出来。若不然,七八日之后,就要问斩,再也救不回了……”

许茂璋和眼镜参谋眉目紧蹙,面色沉重,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吱声。

息栈心里一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唉,小兄弟呀,你这是干嘛,快起来说话呀!”

息栈伏地说道:“我是走投无路才来向两位求救。我也知道此去事关重大,救大掌柜是希望渺茫,只是,只是……恳请两位看在当初我当家的借枪与你们的队伍,又收留你们在山上休养,看在我们结拜一场的情谊……”

一旁的小柳师长插嘴道:“许军团长,大掌柜咱不能不救啊!他是因为救了饿,又收留咱们队伍在他那个绺子里落脚,才吃的官司!”

“是这样?”

“是啊!马匪定的是他帮助咱们红军的罪名!咱们三个人与大掌柜结拜了兄弟,认了他做大哥,如今人家有难,咱咋能坐视不管呢!”

许茂璋挥手怒道:“哪个是要坐视不管?!小兄弟呀,我许茂璋今儿个要不是红军的军团长,早就提了枪跟你跑去玉门关救人了,我老许还怕跟马家军崽子们干仗么!可是我们队伍有纪律的,没有上边儿的命令,不能带队擅自行动啊!”

眼镜参谋皱眉咂嘴道:“是啊,这事儿真是不好办。延安方面是让我们在此处驻扎待命,休养生息,等待国共双方的谈判结果,避免与甘肃青海的马家军起直接冲突。我们不能违令冒然出战呐!”

息栈自知多说无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心一点一点冷掉,破碎,化为一掊死灰齑粉。

这时跪在地上深深地拜了一拜,哽咽说道:“既如此,我也不愿强人所难。我与大掌柜是生是死都在一处,不会离了他。此一去恐今生无缘再见,息栈在此与三位兄长诀别,三位哥哥多多保重。”

息栈叩了头,含泪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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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萧瑟,疏勒水滨。

一江风雨无情,坐看秋山红泪。

玉门城,西市,马家军处决囚犯的地点。

一听说今儿个要处决重犯,全城的老百姓撇下豆腐磨,放下羊血桶,娃子丢在炕上,巴巴地都跑出来看行刑。处决的是谁到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见到血,见到脑瓢子满地乱滚,有热闹可看。

看热闹的群众都被木栅栏和障碍物堵到刑场四围,不得靠近。人潮涌来涌去,很多被挤到后排的人不甘心地踮起脚尖,伸长脖梗。

手执汉阳造的兵勇们在刑场四周围成两层,荷枪实弹,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