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栈脸色微窘,心下有些吃味:那女子怎的没有拿到?小爷耳朵偏生灵敏得很,那晚隔了几道墙都听见,你俩做了房中之事……我到是宁愿又聋又瞎!
那水杏想必是因自己没有武功,知晓硬拼不能得手,所以想出这么个法子。男人肯定不会想到,洞房之夜,新娘子胸口上抹了一层毒,下嘴吃了,即刻毒发毙命。
纠结之余,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和她两个,你究竟是中意哪个?”
问完这话又觉得自己如此愚蠢,那女人都殁了!对宫斗和争宠向来鄙夷不屑的息鸾亭,怎的沦落到如此庸俗不堪,竟然与个死人争风吃醋?
再者说,大掌柜这样的男子,平日里若有个把看中的女人,简直再正常不过,难道还只能宠自己一人?未免贪心无度……
镇三关收敛起脸颊上的些微暖意,沉着脸注视息栈。
凝重的表情顿时令少年忐忑不安:“你还是中意女人的,是么?”
“老子不中意女人。”
要不然俺镇三关怎会三十好几的年纪,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花些银子嫖一把,泻泻火,这半辈子就从来没想过,要把哪个女人娶回家做自己媳妇,要跟哪个女子共度一生!
“……”
息栈愣愣地看着大掌柜,难道你这厮中意男人?你有过别的男人么,你也不像啊……
镇三关似乎知晓少年心中的疑问,嘴角不屑地抽动,哼道:“老子也不中意男人!从来就没想过,竟然跟个爷们儿整这种烂事儿!”
大掌柜说这话时,简直是咬牙切齿,眉目中透出恶狠狠的神情,像是要一口吞掉眼前的小羔羊。
声音突然沙哑无力,瞳孔中的光芒径自醇厚醉人:“老子就是很稀罕你……看见你就喜欢,就想要你,想把你剥光吃了,你还偏要来招惹俺,你自找的……”
息栈在这之前,从来不曾奢望,可以从眼前这男人口里,听到如此直截了当的表露。更不会想到,他竟然说,他就只稀罕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
一时之间百端交集,千般悱恻,不知是哭还是笑,一颗心顷刻淹没于胸中波涛汹涌的情绪之中,溺水窒息一般,喘不过气来。
原本只是想求个依靠和念想,哪曾奢望过独宠和专爱?自己这人性子一向乖张孤僻,行事又刻薄凌厉,不给别人留余地,偏偏这一遭还托生成这样一副凄惨落魄的模样,当真配得上对方如此专注的深情?
心中竟自觉得对不住这男人。若是能上一世就遇上他,若是能让大掌柜见到那青衫燕袖、衣袂飘仙的小亭儿的俊俏模样,那他还不知要有多欢喜……
上一世……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令息栈心魂惊惧,恍然发觉,自己对这男人已经痴迷到如此地步!
上一世,是无从选择,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纸薄,人比米贱!
这一世,这男人,终究是自己选的,是真心托付,想要长相厮守……
上一世,是为奴为宠;这一世,终于可以为人,与心中所爱之人交颈欢好!
富贵生死,皆是浮云。帝王将相,归于尘土。
今世有缘,凭栏偎首。青山白水,勿念东吴!
鼻子发酸,眸中盈满,息栈将脸贴上男人的胸膛,声音哽咽:“我以后,再不惹你烦恼……以后听你的话,一切都听你的……”
大掌柜面颊上冰雕一般的刻痕,缓缓融化,喉间心上,柔软异常。
用掌腹抚过息栈的面颊,贴合着耳畔脸侧一弯小巧动人的弧度,注视了许久。两道深眷的目光,已将面前一张乖巧动人的脸刻于眼底,凤目之中每一缕旖旎的柔色,每一处清俊的风情,全部烙印在金棕色的瞳仁深处。
唇凑上去,柔和的唇纹暗暗摩挲着息栈额头伤处缠绕的纱布。
这是他身体最柔软的部分,想抚慰他曾经遭受的伤痛,额上,心间……
这是他一次又一次因了他经历的苦难,也就是这般,一步一步,将他拖入这份铭心的钟爱。
唇缓缓划向眉心,在那一点灵秀之处,郑重地印下难得温柔的一枚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