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三关一边儿乐一边儿晃晃悠悠走过来:“得,得,你这娘们儿自己都不会打枪,起开起开,俺教给他!”
镇三关从地上捡起了枪,上了膛,叫过息栈来:“俺告诉你,这枪真要打得好,不用瞎瞄那缺口和准星儿,甭听娘们儿瞎扯,咱老爷们儿打枪全凭手感!一枪一枪地打,点射,手掌要握住了,悠着点儿后座力。”
镇三关说完一抬手,将枪身横着放平,两道泛金的目光只沿着那修长的枪管子走了一眼,照着百米开外山崖上一棵枯树苗就是一枪。
“啪”得一声,风中摇曳的一根枯枝子断裂下来。
紧接着又是一枪,“啪”,那迅速跌落的枯枝子在半空中断成了两截!
目光收回,挑眉看向息栈,唇边挂满得意洋洋的笑纹。四周是众喽罗的疯狂叫好。
息栈白天有空儿就跟着大掌柜和慕红雪练练枪,着实浪费掉不少子弹,晚上隔三岔五还被派去碉堡上守夜。
夜晚的野马山冷得可以直接将活人冻成一只冰葫芦!
息栈仗着连日来勤洗热水澡,裹好全部衣物,缩手缩脚坐在那小碉堡里头,暗暗念动奉天纯阳诀,调息内力,才勉强保得住手脚不会冻裂冻僵。
身边儿那俩一同值夜的伙计把棉被都捂在身上,冻得满嘴白气儿,一说话那一口牙齿都嘎嘣嘎嘣乱响。
一个嘎嘎地说:“他娘的!老子……这……裤裆里的鸟儿……都冻成冰坨坨啦~~~”
另一个蹦蹦地说:“他奶奶的!老子刚才……下去拉了一泡屎……屎巴巴拉出来就冻上了……差点把老子的屁股给一起冻到地上,拔都拔不起来~~~~”
息栈窝在墙角也不讲话,只无聊地听着那俩伙计嘎嘣嘎嘣聊了大半宿,也算替他排遣了寂寞。
眼神不时顺着碉堡上的机枪眼儿,向寨子里看下去。
那间自己曾经住过好些天的屋子,门板已经换了新的,窗户上映着一朵昏黄灯光。许久,灯灭了,屋子黑了。
忍不住还是一次又一次瞥向那间黑漆漆的屋子,心中不知为何,淡然的寂寥,似水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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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达摩老祖:土匪推崇佛教中的第十八罗汉达摩多罗为其祖师爷。历史上的达摩是北魏时期的一名天竺僧人,来中国弘扬佛法。传说他在少林寺某山峰的石洞中面壁九年,留下了两部奇书《易筋经》和《洗髓经》,后演变为少林拳法。
(2)这段拜词借鉴了《闯关东》(高满堂、孙建业著)剧本中一套土匪拜山词的套路。这里作者根据本文剧情做了改动,添加了若干句。
(3)四梁八柱:土匪内部的一种组织名称,皆为绺子里的骨干精英。
第十五回.砸明火上天入地
时值立冬,户户院院阖家闭门,蒸包谷,激酸菜,烫烧酒,烤全羊。
镇三关却领着绺子里的一众精兵干将,出山进城砸响窑。
马队趸在野马山口,整装齐备。至傍晚时分,突然进发,黑巾蒙面,白布绕肩,直扑敦煌城北的毕家大院。
插签柱的头目就是那獐头鼠眼的矮瘦小个子,本名叫昊子,被大掌柜顺嘴就唤作了“耗子”。此时在城北小树林儿里接应大队,跟镇三关道:“当家的,都摸清了,就是这路!”
黑狍子问:“当家的,咋个?响不响,还是等天亮?”
镇三关两眼一眯,牙根一搓,说道:“不等了,砸明火!”(1)
随即转头吩咐各人的行动路线。众头领低声应承,四下散开而去。
待到了亥时,正是肉足饭饱,睡眼昏花,岗哨懈怠,灯火交更之际,一枚响箭呼啸而起,射向天边一弯勾栏新月。
“砰”、“砰”、“砰”几声轰鸣的枪响,“汉阳造”的枪子儿将大院四角居高临下的枪手全部端掉。
镇三关派去的是绺子里枪法最好的几个狙击手。这“汉阳造”势大力沉,射程可以够到八百米,一枪子轰过去就能将人彻底摘瓢,尸身上连脑瓜子的囫囵形状都找不见了。
院子正门被撞开,马队直接冲入,交起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