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刃瞄着喉咙,枪管瞄着手脚!
那喷火的四只眉眼之中,各自都包含着隐隐克制的怒意。
你为什么就不让路?!
你为什么就不收手?!
千钧一发之际,凤目神色悸动,鸾刃突然翻转,身影斜睨,偏离了目标,飘忽而过,向着一旁的人群缺口杀出,恰与一持枪头领相碰。
鸾刃咄咄逼人,逼得迎面那汉子手中的黑色枪管直抖!
“你……”那汉子话音未落,盒子炮的枪管子火光一闪,爆裂的一声枪响惊破天空!
“噗~~~”
那飘忽邪魅的身影忽然一顿,仿佛被羽箭钉在了空中一般,喉咙中闷哼出声,以失重的速度急急坠落!
少年与那雏鸾刃一同堕空坠地,后腰砸于地上,仓皇狼狈,溅起一片尘土。
众人愣神之后,赶忙奔过去一看,少年仰躺于地,此时两眼直直瞪视天空,大张着嘴,眼中是惊恐万状和难以置信,身体剧烈颤抖。
那一粒子弹破胸而入,在胸前留下了一朵血染的小花儿,片片花瓣都是迸出的心头之血!
镇三关面色大变,大怒吼道:“谁让你们放枪啦?他娘的谁放的枪?!”
身边儿一个红脸汉子,手中的枪管子此时还冒着一缕青烟,抖抖索索地接茬儿道:“当家的,俺,俺的枪跑排了……”(1)
镇三关气得拿着手里的枪管子狠狠戳了那人的脖颈子好几下:“你奶奶个熊!老五,谁让你放枪了?”
“他,他朝我扑过来,我,我怕他手里那家伙一锥子戳死我……”
“放屁!你没看见他收着手,只卸家伙不插人的么!”
黑狍子皱着眉头接口道:“当家的,你那两把枪也上膛了啊……”
“废话,老子是要拿两粒枪子儿卸了他的剑!你们这是往哪儿打呢?有个准星儿没有?”
就这怒骂的当口,地上挣扎的少年已经面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息,一手捂住往外冒血的前襟,又惊又痛,近乎绝望。
镇三关吼道:“军师,军师快点儿,把人弄屋里去!”
说话间一把抱起了冒血的息栈冲进屋中。
身后茫茫暮色之中,随风飘来红脸汉子的一声喊冤抱怨:“俺举枪是想吓唬吓唬那娃子,谁知道他就直直地往俺枪管子上撞啊?他傻啊他,咋不知道躲枪管子啊?”
那短须书生的鼻子此时还流着血,可是已经没人再去关照他那可怜的鼻子了。
炕上,将少年的带血衣衫剥开,胸前只有一个小洞,伤口中流出一抹黑红色的脓血。镇三关心里清楚,骇人的创面在背后。
镇三关皱皱眉,赶忙要给息栈脱掉皮袄:“把手松开,你把手松开,衣服脱了!”
息栈两眼微睁,面色如纸,嘴唇自顾自地颤抖,已经说不出话,两手却横在胸前死死攥着他的剑!
“你把剑放下,把衣服脱了!”镇三关忍不住低声吼道。
息栈痛苦的双眸一眨不眨,似是垂死顽抗一般,就是不松手,僵硬的手指掰都掰不开!
镇三关一愣,对着那张绷得紧紧的倔强小脸,急吼吼地说道:“把衣服脱了给你看伤!剑先放下,没人抢你的剑,没人抢你的!放下,你听见没有!!!”
息栈惊惧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对上了镇三关双眸中铁水一般通红炎热的光芒,四目交汇片刻,痉挛佝偻的手指终于渐渐松开,剑鞘滑落在炕上。
黑色墨玉瞳仁的光彩淋漓破碎,那一刻的伤痛和绝望,如同寒风江雪中折翼坠落,垂垂等死的雏鸟。
隐忍的屈辱和无助的悲伤倾泻而出,羽睫之下缓缓划过了两滴泪痕,清冷如梦,寂寥如尘,滚过苍白无色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