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老将军白眉一抖,随即挥挥手道:“……记得吩咐他手下,不得让人随意靠近无野待的院子,院外一定要严密防守。”
“可是老爷,那位清小哥不是我道中人,少爷向他几次露出真身,恐怕不太妥当……”
战老将军闻言却是捏须,稍露些得意之色道:“那是自然,贪狼一族血脉珍稀,不是人人都可见得,不过,有此血脉大多心性多疑,不会主动与人亲近,但是若是遇到十分信任的人,以真身相示倒也无妨。”
“可是,少爷他现在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战老将军却不满道:“你以为我孙子傻吗?会轻易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必定是清楚对方心性,不会伤害到他,那小哥,就是他认为极度信任的人。”
“老爷的意思是……”管家也有些听懂了,贪狼一生肯信任的人凤毛麟角,就算是最亲近的属下也会有所防备,不会轻易的露出自身的致命之处与人相看,除非是……
“无野那小子从小就挑剔的很,不过这次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嗯,还算有当年老夫的一半……”说完似想到什么,如梗在喉,脸色也垮了下来,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徐长清一直守着云姨,直到她睡了才回了院,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加上身体精气耗损的严重,刚才喝了杯花茶才稍稍有些精神,入了院子,正待要去洗浴休息,想到什么回头扫了一眼,便看到院下角落里似乎有个银色身影。
年前下了场雪,天冷一直没化开,那身影就躺在雪上,徐长清不由心下一松,已经几日没见到银狼了,嘴上没说心里却一直担心着,这次见它又出现,顿时安心了不少,轻抬脚向它走去。
待走近了些,竟是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儿,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外面,也依然凝而不散,雪下隐隐见着好些殷红的血迹,徐长清不由的再次心惊肉跳起来。
他记得最开始见到它受伤,虽是觉得怜惜,但心里大多是有些漠然的。
但毕竟人有感情,陌生的时候多少可以置身事外,一旦熟悉了,了解了,相处的久了,心里就会有念想,有了记挂,时时放心不下。
因为他有心接近银狼,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不少它的习性,例如它听得懂人语,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最爱吃鹿肉啃趾骨,常拿爪子挠他衣角,喜欢吃完趴在他腿上睡觉,并时不时的嗅他手上的香味等等,就是因为了解的多,所以就越将它放在心里,若是一日不见了,就会忍不住想它是不是被人给抓住了,若是见到它,又会摸摸身上,担心是不是不听话又被人打了,而且每每看到伤口都是即心疼又无奈,这种担心也是随时时日,一次比一次加重份量。
此时的徐长清已是快步走至墙角,也顾不得雪厚淹了靴子,忙蹲下身,有些犹豫的抬手轻摸了摸它的爪子,入手还是温的,没有僵硬,吊着的心这才缓了缓。
然后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它身上,脖子,前肢,后背,见都有伤,银亮的皮毛也沾了血纠在一起,不似之前的威风,不过还好,伤口虽多但都不是致命的,止住血应该就没事了,随即检查了下后肢。
刚才一直隐在墙的黑影里,所以也没看清楚,此时却发现似有一根东西插在后腿上,徐长清心下不由一悬,忙调整着姿势,凑近仔细看了看。
竟是一只箭,一只银制长箭,深深刺在银狼后腿的皮肉里,徐长清看得不由的心里怒火横生,穷人怎么能用得起银箭,这种箭都是那些权贵之人订做的,专门用来狩猎,徐长清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幅画面,银狼拼命的奔跑逃命,后面有人骑着马用弓箭瞄准它,不断的驱感不断的射杀。
就算是它是野物,不听驯斥,打了便打了,怎可戏耍于它,这种行为根本不是驯化,是在侮辱,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就算是只狼,也有尊严,也有生存的权力。
之前见它身上有鞭打,擦伤,烧伤,他只以为是银狼不听驯,袭击与人,主人对它的惩戒,但毕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但是,这一次,怎么可以让人把它当成靶子一样射杀玩乐?
第四十二章 离开
大概是徐长清的碰触,让银狠逐渐醒了过来,不由微微动了动狼尾,轻扫了下徐长清的手背,睁开淡蓝的眼睛看着他,竟像是疼得有些麻木了一般只静静的躺在雪地里,即不舔伤口也不叫唤,徐长清见着不由的心里更疼了,忍不住摸了摸银狼的头,银狼见他的手伸了过来,便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手心,舔得他手心湿乎乎的,被风一吹有了些凉意。
不管怎么样,得把那支箭给取出来,而此时小山上的石乳刚刚才滴下了一滴绿液,这是他目前仅有的唯一的一滴了,之前的那些已经给云姨全部用下,想了想后,转身去了厨房寻了个木盆,然后舀了些空间玉石坑里的水,往里面又兑入一滴绿液,这样灵气还能多些,然后又寻了把窄一些的小刀,用柴火烫了几遍。
以前乞丐时,受人殴打有外伤时没钱去看郎中,所以大多都是自己处理,现在仍然还算是熟练,再拿了几条干净的布巾,便回到院子里。
银狼仍然在雪地里伏着,看得徐长清拿的东西,没有挣扎也没害怕,只是将头掂在爪子上,目不转晴的看着他。徐长清把东西摆好,然后摸摸银狼的头,算是安抚一下,然后帮它稍稍移了下后腿,显然那箭射得颇深,动一下都牵动伤口,看似极疼,银狼不禁缩了缩腿。
终于将伤口移到亮处后,徐长清先用雪敷在那处伤口上,很少人知道腊雪其实能止血镇痛消肿去毒,若是装入坛子里封好口留到夏天,还能驱赶蝇虫,百虫不生,随后拔开雪后,徐长清表情有些慎重起来,他先撕下几条布带,因为怕一会取箭时银狼会挣扎,所以将它的前肢后肢双双绑好。
最后才取出刀来,看了半响,终还是狠下心,手握上那只银箭。
夜里气温极低,几乎是呵气成霜,不知过了多久,徐长清才满头大汗的放下了刀,然后将那带血的银箭随手扔到一旁,伤口果然极伤,此时那处早已有些血肉模糊,不过取箭的过程却更加凶险,让他差点就放弃了。
他实在没想到银狼的身体会那么结实坚硬,尤其是皮毛,几乎是费了老大劲才用刀微微割开了一道十字口,划过的刀数跟凌迟几乎没什么区别了,幸好银狼是兽不是人,即不会说也不会哭,躺在地上静静的也不挣扎,否则他恐怕真要扔刀子了,此时也顾不得手上有血,急忙把盆里的水给银狼冲洗起伤口来,除了那箭伤还有其余几处,都一一冲洗干净,直到伤口不再流血了为止。
难得的是在他紧张的为它取银箭时,银狼没有剧烈挣扎,仿佛知道他这么做不是恶意,而是要救它命一样,就算疼的厉害时也只是伤口周围的肌肉动了动,没有妨碍到徐长清处理伤口。
对它这一点徐长清是即是钦佩它,又爱怜它,其实野兽某些时候真得要比人更通情理,更值得人去效仿敬重。
银狼身上皮毛极厚,足够在寒夜的雪地里御寒的,但是此时身上有伤,而且伤口多处,还被水洗过毛皮上都有些湿淋淋的,不消一会那些水渍就会被冻成冰渣,一时半会也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