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这样想着,直到韩非问他:
“子房,你可知,为何女子尤其珍惜豆蔻年华?”
当时他的回答让自己尤其满意:“因为光阴一逝,再不复返。”
未想,韩非只是淡淡一笑,“人终有年华老去的一日,所以才倍加顾惜年轻岁月。即便是江上老妪,也骄傲拥有之少女时光,对么?”
他点头,认为是这样没错。
韩非似笑非笑,“如此,子房为何还怅然若失?年华会老,百年之后,你我终归黄土。但我对你的心,与天地同岁,永生不老。”
韩非便是这样,能一眼看穿张良苦恼之处,三言两语将幽闭洞口劈开,呈一片广袤之地给他。在韩非面前,他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愁,只消静享时光,怡然自乐。
那时候,韩非官拜大司法,终得以施展宏图。第一件事,便是凭他的满腹学识,立定了新法。明确规定“法不阿贵,绳不绕曲”,将王孙贵族与平民百姓拉到平等地位,一时间,百姓欢乐,颂赞连连。人人说起韩非时,也不只是“文美人的公子”,而多了一个“司法大人”。
那时候,张良心口豁朗,眉间舒展,笑容竟比若离还多。搞得若离以为他家公子中了邪,跑去庙里三跪九叩,又拜菩萨又拜佛,念念叨叨,乞求老天,千万不要欺负张良。
其实,在韩非许下“万里江山”的承诺之后,张良与他确定心意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那事张良一直不愿提,但委实十分重要。
那日,在边城戍守了三年的姬然返回新郑述职,骏马高车,风光无限。
他当年心慕红莲,向韩王提亲。但韩王这人向来爱面子,即便是不怎么得宠的红莲公主,他也要许配给良才俊杰,不落人口实。姬然当即答应,去边关驻守三年,平定作乱叛贼。
这不,已经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只不过常年在军营,终日不见女子,让他生了断袖的癖好,对女子提不起兴致。今日回京,一半为述职,一半为退亲。
红莲在殿外偷听到消息,欣喜不已,忙飞奔去相府,打算亲自告知张良,却发现,张良不在府中。
若离站在门前,十分骄傲地叉着腰杆,“哼,我家公子去找九公子去了,红莲殿下可不许去打搅他们。”
红莲一惊,什么时候连若离都知道他俩的事了?不过又一想,断然是哥哥那家伙不懂得收敛,所以才连若离这小傻子都能看出来。于是拍了拍手,阔步去韩宫找她的白发少年。
张良确实去找韩非了,他想给那个万里江山的聘礼一个答复。不过在路上却碰到一个他十分讨厌之人——姬然。
应该说,姬家每个人他都没有好感。偏偏一句“你不好奇红莲为何不在王宫么”,让他不得不跟上去。
“张子房,许久不见。你好像对本将军的茶,不感兴趣?”
姬然的私家别苑中,屋舍华丽,陈设考究。
屋中,张良正襟危坐,脸上的春风笑意荡然无存,“你把红莲殿下怎么了?”
姬然狡黠一笑,扇了扇香炉里冒出来的轻烟,然后抬手在鼻尖一嗅残香,“怎么,你觉得红莲在我这里?”
张良一句客套话也不愿说,直截了当道:“你对殿下垂涎之心,路人皆知。”
“哦......那可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姬然品着茶水,兀自悠闲道,“本将军现在,喜欢男子。”
张良没兴趣窥探他的喜好,只一心牵挂红莲,“你喜欢男子也好,爱慕女子也罢。张良奉劝将军一句,莫要对红莲殿下动歪心思。”
姬然闭眸,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飞升一般,“你放心,我现在对她没兴趣。”顿了顿,睁眼,又道,“听说,你跟韩非走得很近?”
张良眼神凌厉,脊背更直,颇为防范,“那又如何?”
姬然慢悠悠起身,凑近张良耳旁,沉声,淫邪道:“想必你的味道,他已经尝过了罢?”
张良勃然一怒,一记手刀劈去,刮伤姬然的脖子。
心中防备顿生,暂且收了手,“姬将军,张良既然还称你一声将军,便请你自重。”
姬然触了触脖颈上冒的血珠,伸到嘴里一舔,不怒反笑,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莫动气,喝杯茶,降降火。”
张良抬起茶杯一看,察觉到异样,冷冷问:“茶水为何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