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张良回首望了望卫七,无奈叹道:“果然,又白跑一趟。”

卫七盯着他,“你不生气?”

张良自然没有生气,只是单单有些着急。他偏头,不答反问,“看来,你倒是恼了?”

卫七默认。

张良顺着蜿蜒的青石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声音纤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们现在既不劳累,也不饥渴,恼什么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让清新的自然气味在肺腑里打转,再徐徐吐出,“比起幽禁在方寸之地的韩兄,你我还能在山间小径游走,不是胜过他百倍么?”

卫七整日在暗处保护韩非,将他终日饮酒怡然自得的生活尽收眼底,于是道:“他比你想的过得好。”

“你只看到表面。”张良却摇头,“韩兄是一个喜欢把情绪思想装在肚子里的人。别看他吊儿郎当,其实那些委屈和不甘,都被他藏起来了。”

卫七有一丝不悦,“你好像很懂他。”

张良否定道:“没有人能真正懂他。我读了很多书,见识过很多古人的风姿。但五洲四海,古往今来,他是第一个说出‘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的人。这句话,没有一个生僻字,拿在手上也都能看懂。但这样的言论,却没一个人能写出来。他的思想,他的境界,比任何人想得都更加深刻长远。”

他兀自地夸赞着韩非,然后偷偷笑着,“咦?你好像更生气了。”

卫七拧过脑袋,加快了脚步,把张良甩在身后。

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张良的笑容逐渐收起。随后回首,深深望了一眼百级阶梯上的黑色木门。一片青叶飘过,打着旋落下,竟有些凄凉。

韩非是他敬重又欣赏的人,如若继续被误解下去,不受重用,甚至惨遭非议,对于韩国,委实是灭顶的灾难。

想见东皇释并不容易。晌午,他们果不其然的又被拒在门外。

“我家主人尚在午睡,你晚上再来罢。”

那时,张良已经有点着急了,一拖再拖,不知多久是个头,“那先生一般午睡多久?在下等着。”

门童的态度仍旧不可商量,“主子的事,我一个作奴才的怎好过问?你傍晚的时候再来罢。”

张良迈上最后一级石梯,“东皇先生好像一直在睡觉。”

门童退了一小步,声音拔高,“你有意见?”

“这倒没有。”张良恭敬站着,并没有逼近他的意思,“在下只是想,既然先生的起居如此不定,那在下便候在门口了。待到先生何时起身,何时想见在下,在下再进门。”

门童愣了愣,然后扔下两个字,“随你!”

再将门碰的关上——我滴个娘诶!刚刚张良上前的那一步,仿佛要打架一样,太可怕了!(张良无辜飘过)

门外,卫七在一旁抱着剑,等了片刻,见张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问:“不走么?”

“没办法了。要想还韩兄清白,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张良摇头,“东皇释不见我,只是觉得我够不上见他的资格。现在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磨到他肯开门,肯开口,肯出手相救。”

百余级阶梯之上,张良青衣飘飘,挺立在翩跹的山风中。他的身形消瘦,在偌大的山谷和蜿蜒的石阶之上,只有小小的一点。

傍晚的时候,面前紧闭的木门仍旧纹丝不动。

卫七递给张良一袋水,张良摇头。

卫七晃了晃水袋,微恼,“喝水。”

张良道出缘由:“我现在有求于人,求见之时饮水,心不诚。”

卫七不悦,“你大病初愈,不吃不喝,熬不过他。”

张良轻轻瞥他,“你如何得知我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