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岁月正好,记忆宛如半空飘舞的飞雪,干净纯粹。
张良望着那冰雪,心里蓦然划过一个冷峻的身影,于是折身进了一家“卦阁”,让巫师卜了一卦,求了一只平安符。
当夜,西门厌按例访问张良的卧房,见房中人熄了灯,转身欲走,却被蓦然唤住。
“厌师兄,今日除夕,还要走这么匆忙么?”
第20章 平安符(二)
“厌师兄,今日除夕,还要走这么匆忙么?”
西门厌一愣,顿住脚步。他每日都是偷偷潜来,连相府的暗卫也不曾留意,自问神不知鬼不觉,张良是如何得知的?
张良将门打开,笑盈盈望向檐角上冷漠的人,显然看出他的疑虑,便道:
“师兄每次站在屋角的地方,会有一小片影子投下来,好巧不巧,正正投在子房床前。起初我以为是祖父新增的暗卫,后来发觉,影子在我熄灯后便会消失。心里委实好奇,便偷偷望了一眼,才发现,是师兄。”
自那日在苍山一别,两人再未见过面。张良想起那日的失态,总是很后悔。西门厌寡言少语,交谈之时虽然不怎么搭理人,但张良说话时,他也放下手里的事情,仔细聆听,从不敷衍。
就拿上次张良受罚的事情讲,仓灵子挥鞭子当下,他没有劝过一句话。他清楚仓灵子说一不二的脾气,亦清楚张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性格。所以只在夜深人静时,偷了伤药,再将被子盖到他身上。确认无虞后,方安心睡下。
他不喜欢解释,不喜欢多话。总透着一股子成熟,虽只大张良两岁,但行事做派已然与成年人无异。所以,张良敬重他,也依赖他。
仓灵子死了,衣钵自然由西门厌继承。张良偷偷回过剑阁,想与西门厌致歉。但他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见半个人影。空落落的回来,整个人仿佛沉进深井,以为西门厌与他江湖不见了。却在无意间,发现床边的人影。
欣喜若狂。
西门厌旋身从檐角下来,隐隐不悦,问:“你何时察觉的?”
张良低眉思索,“嗯......约莫有小半月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师兄又是何时,开始喜欢到访我这屋顶,熄灯后又回去的呢?”
西门厌垂眸,“有一段时间了。”
“一段时间啊......”张良心中一喜——那想必不短了。
西门厌不自然地拧眉,“为何不拆穿我?”
张良浅浅一笑,“我以为师兄自己有要紧的事情,便没有打搅。”
“为何今日拆穿?”
“因为今日除夕啊。”张良偏着脑袋,抬眸看他,“师兄不过节么?”
西门厌心里没有节气的概念,也不懂平白无故的这一天,为何要如此欢天喜地,于是问:“一个人,过什么节?”
张良裹上湖蓝色的斗篷,“如何是一个人?”拿起桌上还未退热的汤婆子,跨出房门,“不还有子房么?”
那晚,两个少年并肩坐在屋顶,望着满世的银装素裹,各怀心事。
张良将汤婆子放在膝上,望着庭院的雪景,感慨道:“我原以为,自苍山一别,便再难相见了。”
西门厌将手肘搭上膝盖,“瞎想。”极简单的两个字,破天荒夹杂着一丝宠溺。
张良一怔,随即展颜,“师兄胸襟宽广,超过子房数十倍。”
西门厌点头,没打算谦虚,“我知道。”
其实西门厌很不会聊天,一段好端端的对话到他这儿,几个字就能终结。他并非不想说,只是嘴巴笨,话少,又分不清何为客套话,何为真心话,只以为人家说什么都是发自肺腑。其实说穿了就是情商低,张良发现这个问题之后,便很少与他讲客套话,大部分都是他问一句,西门厌答一句。
张良失笑,“师兄来新郑几个月,可寻到事情做?”
西门厌道:“在一家镖局做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