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想来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一夕之间人就没了,任谁也承受不了。张良沉默着攥着衣角,胸中感触良多。他总认为因果循环,好人可得好报,可仓灵子这名满天下的剑客,为他传道授业的恩师,却死在一个女人的毒下,死在阴险的暗算之中。

他迎着山风,费解着问:“师兄,为何好人却没好报?”

西门厌只冷冷一笑,年纪不大却已有些沧桑,不答反问:“这世上本没好人,何来好报?”

“哪里没有?”张良听着这话很刺耳,“师父就是!”

“他不是。”西门厌暗道他不知世人刁滑,道:“做十件好事都不会有人称道,做一件恶事仇家便寻上门。世道如此,谁还做好人?”

张良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得纾解,他瞪着西门厌半晌,一时语凝,想不出话反驳,更加气愤,便沉下脸色,“你胡说!”

他嘴唇颤抖,头也不顾地跑下山,任满腹的焦虑化作猛兽,在体内撕咬。

西门厌在山头立了许久,墨色的衣袂飘在风中。他望着张良远去的方向,眉峰紧锁,久久不得舒展。

张良是块玉,还未雕琢的美玉,没见过人心,没见过险恶,只以为世人如他一样美好,怎么可能呢?

要真如此,何来爱恨情仇?何来生离死别?更何来,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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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走得快,转眼又至除夕,举国欢庆的佳节。

新郑城热闹不已,家家户户的屋角都挂了灯笼,将黑夜照得与白昼无异。街上陡然多出几十个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前后后围得水泄不通。红莲像是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花喜鹊,拽着张良从长街头吃到长街尾。毕竟......韩非走了,得有一个人付账。

若离不乐意,张府主张节俭,他家公子的零用钱肯定不够红莲吃。于是站出来主持正义,结果被红莲一脚踹了回去。

“小良子都没推辞,你瞎闹什么?”

若离一面揉着自家肉嘟嘟的屁股,一面正义凛然地抗议,“公子是跟殿下你客气,他性子温和,不喜欢拒绝人家,你,你少得寸进尺了!”

红莲杏眼一虚,指着他的鼻子,“你说我得寸进尺?你骂我?”

若离胆子小,声音瞬间就弱了下去,嘴上却仍不饶人,“我,我实话实说来着,你休要,休要拿公主的身份压我!”

红莲一个抬手就揪住他的耳朵,“好哇!小良子才回来多久你翅膀就硬了?要我看,就是小良子不怎么管制你,你才敢骂本公主!”

张良眼见情况不好控制,忙上前劝架,“那个,红莲殿下,若离没有辱骂你的意思,他——”

“——你先别管。”红莲抬手让张良住了口,凶狠无比地凑近若离,“我看是最近没拿你练功,你就行市上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若离回想起往昔被胖揍的情景,害怕地哭出声:“哇——救命啊——”

红莲一个不小心被他挣脱开,心中恼意更甚,指着越跑越远的人影,破口大喊:“小若离!别跑——”

张良望着远去的人影,心中甚是疲乏,揉了揉发酸的额角,轻声一叹。这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让他这个中间人十分不好办。舌头说烂了也听不进去理,便也不说了,索性任由他们去闹,他也落个清净。

只是今日大抵清净不了,若离被追了没一阵,又魂不守舍地折了回来,“公子救我——”

红莲举着拳头紧追不舍,大有把他大卸八块的架势。

若离在人群里寻到张良,急忙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一面哭一面与红莲理论。

红莲才不听他多说,拳头朝左呼,就被往右躲,拳头往右呼,就被往左躲。

于是气恼,“小良子,你给我闪开。我今天非要揍得他两眼冒金星!”

张良警惕地抬起手,颤声劝道:“殿下,有话好说!不如我帮你买个辣鸭头缓一缓?”

红莲压根不买账,出拳很是干脆,“才不要呢!小若离竟然敢骂我,我定要他好看!”

张良对那时不时从耳旁擦过的拳头很是担忧,又赶紧道:“这个,生气对女孩子总归不好,不如我帮你教训他,肯定重重惩罚。”

红莲盯准若离偶尔冒出来的脑袋尖,出手毫不留情,“你少替他说情,你们主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