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一怔,道:“听起来,子房倒是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张良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是真的,于是抬眼望他,“韩兄真的隐藏了什么吗?”
“没错,其实准确来讲,这叫伪装。”他蹲下身,平视眼前的人,“子房,你要明白,在这尔虞我诈的世道,善伪装的人才能活得久。”
在王室里伪装弱者,在红莲面前伪装强者,这样想来,他韩非并不是什么君子。
张良仔细回想母亲的札记,并没有关于伪装的记载,于是十分苦恼,“子房不明白。”
韩非瞧着那双干净的与世无争的眸子,罪恶感陡生,愧然道:“抱歉,不该跟你说这个!”
在他心里,张良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像月光一样皎洁,容不得丝毫玷污。真是被王室的勾心斗角残食了理智,竟在那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子房,对不住!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韩兄为何要道歉?”张良抿唇,“子房悟性不够,明明是子房的不是。”
韩非苦笑,再说下去,这小人儿又要自责一整晚了,于是忙着转移话头,揉了揉他的头发,若无其事地笑,“不说这个了,走,为兄带你去吃糖葫芦。”
张良看着他微蹙的眉头,也放下心里的疑团,不再追问,抬手拉住韩非的袖子,“嗯。”
两人走到车水马龙的路口,左右都有卖糖葫芦的小贩,韩非最怕这种两方均可的选择,于是低头问:“左边还是右边?”
张良左望望,右望望,然后点小公鸡,选了右边。
他不知道,他这随意的一点,便给韩非点到了改变他一生的良师——荀子。
彼时,荀子是儒家最有学识的大人物。赵国人士,却桃李天下。常年身居桑海,传道授业。时而也出游四方,寻访奇人异事。在某次周游列国之时,路经韩国,不料前方的去路被布衣挡住。
“夫子,前面的路被堵住了。”车夫探路回来,在木车窗旁佝偻着脊背禀告,“两个布衣似乎是因为钱财的事情,正理论不休,围观的人也堵得水泄不通,暂时过不去。”
荀子无论在儒家还是在赵国都享有很高的地位,更是天下文人敬仰的白玉石,但他并没有倚权仗势的毛病。只缓缓下车,捻了捻灰白的胡须,“先别声张,前去看看。”
“是。”
争论的中心是青年与一个卖油翁。青年丢了一袋钱,里面装了八十铜板。在丢钱之前,他只与卖油翁接触过。而卖油翁的钱袋里不多不少,也正好八十铜板。
两人都说钱是自己的,各说各话,相争不下。
“我刚在你这里买油,钱袋就丢了,刚好你的袋子跟我的长一样,刚好里面就八十铜板,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青年气得瞪圆了眼睛。
卖油翁哆嗦着手,“天地良心!我小老儿卖了一辈子油,从来手脚干净,断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少装可怜!”青年头上暴了青筋,八十铜板不是笔小数目,足够三口之家吃一旬了,“这钱是我先前卖粮食换的,你可倒好,一下子扒了去,可让我夫妻二人喝西北风么?”
“我也说了,这钱是我卖油换的,你把它抢了去,可让我一家老小去要饭么?”
“你,你说这钱是你的,拿什么证明?”
“你说是你的,你又拿什么证明?”
絮絮叨叨争个没完,倒便宜了一群看客,免费把事端当做戏来看。
韩非和张良在人群里出不去,望着不远处的糖葫芦很是苦恼。
“韩兄......”张良有点着急了,倒不是急着吃,是急着想把事情解决掉。就跟看到鸟窝落了地,一定要拾回树上一样。
韩非把他抱在一方木箱子上坐着,那高度,能够看清楚整个局面。
“子房,你稍待片刻,看为兄给你断案。”
张良唇角微扬,“好。”
第9章 韩非年少遇恩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