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花拉着两人的手叹了口气:“银子没了以后再赚就是了,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外面的鸡叫了两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刘翠花赶紧催促两人去睡觉。
张秀才也起身回了偏房,刘小丫早就撅着屁|股趴在炕头睡着了,屋里剩下刘家老两口。
“别抽了,赶紧上炕睡觉。”
“诶。”刘老汉连忙磕了烟袋,脱衣服钻进被窝。
刘翠花上半夜睡了一觉这会儿不太困,借着油灯看着自家丈夫花白的头发叹了口气:“银子的事你也别上火了,丢就丢了吧,就当是长个教训,再有下次出门可不敢把银子放在口袋里睡昏过去。”
“哎。”刘老汉闷声应道。
刘翠花给他掖了掖被子,“快睡吧,一会天都亮了。”
西屋里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徐渊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屋子,身上盖着暖暖的棉被,耳边还有那轻轻的鼾声,忍不住弯起眼睛,回家真好!
一阵哒哒哒的小脚步声,刘小丫刚跑到他们门口就被刘翠花抱走了,压着声音说:“去找你爷爷玩,你爹娘还没睡醒呢。”
徐渊伸手捅了捅旁边的刘灵芝:“哥,还睡呐。”
刘灵芝翻了个身把他的胳膊压在身下:“困,睁不开眼。”
“该起床了,都快午时了。”
刘灵芝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上衣服就往茅厕跑。
徐渊笑着穿好衣服,叠上被子,出门见刘老汉正坐在院子里磨刀,刘翠花把他们用的行李都拆洗了,张秀才则领着刘小丫坐在偏房门口晒太阳。
“大郎醒了?快快把你县试的答案默给我看。”张秀才早就等着急了,昨天只是粗略的听了一遍,根本没记住县试的内容,就等着他起来给自己再默一遍了。
“嗯,我去拿纸和笔。”
刘灵芝上厕所回来就看见徐渊搬了个小桌子,坐在台阶上默写考卷。太阳晒在他身上照的人闪闪发光,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遮住眼睛,徐渊随手把它掖在耳后,那缕发丝便顺着纤细的脖颈钻进衣领里。
刘灵芝看的出神,大郎好像……越来越俊了。
“傻站着干嘛呢,饭菜都在锅里热好了,赶紧拿出来吃,吃完下午跟你爹抓猪去。”刘翠花端着洗衣盆进了屋。
“哎…哎!”刘灵芝落荒而逃,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砰砰跳的厉害。
徐渊记忆力好,县试过了几天依旧能一字不漏的把自己写的东西默出来,待他收起毛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递给张秀才看。
刘灵芝端着饭出来了,一碟油炸小鱼,一盘咸萝卜条,加上几个软乎乎的白面馒头,顿时勾的徐渊直咽口水。
“写完了?快吃吧。”
两人坐在一旁吃东西,张秀才捋着胡子看他写的试题,看到最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比平日里答的好多了,不出意外这次绝对能中!”
刘老汉一脸惊喜:“真的啊!大郎以后是不是就是秀才公了?!”
徐渊腼腆的笑道:“只是是童生,还要参加完府试和院试才能叫秀才呢。”
张秀才:“快了,等过几日县试名次下来,若是考中了县里会专门组织你们一起去州府参加考试。”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利,许多人都没出过远门,从镇上去县城只有一日的距离,都很少有人去过,更别说遥远的州府,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活在自己的出生的地方。
从泗水县出发去冀州府,光路上就要三四日,中途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意外。
为了这些读书人的安全考虑,每次县试过后,府试之前,县里都会统一组织考中的童生一起去参加府试。毕竟读书人也是政绩,若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考出去个举人进士,当地的县令当年考评必然是优等,稍微活动活动,升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
吃过饭刘灵芝换上一身精练的女装短打,准备跟刘老汉去抓猪。徐渊闲着,好不容易考完试张秀才让他放松一下,便也跟着去了。
徐渊还是第一次去抓猪,既觉得新奇又有点害怕,到了农户家里,刘老汉选了一只比较肥的猪,临走前刘翠花特意嘱咐要抓胖的,选一条好点的肉给秦家娘子送去。住了人家的房子那么多天,虽然收了房费可那点钱还不够去客栈住两日的,多少也要给表示表示。
猪抓好了,三人坐着牛车往回走,肥猪被捆了手脚躺在牛车上放弃了挣扎,徐渊拿手指戳了戳,太臭了,怪不得每次刘灵芝杀完猪回家都要换衣服。
杀猪的时候刘灵芝故意支开徐渊,怕把他吓到,爷俩手脚麻利的把猪分割好,切了一块又肥又大的后臀肉足足有十多斤,加上两只猪耳朵一起用绳子绑好,准备拿去给秦娘子道谢。
下午刘翠花拿好钥匙和银子拎着肉就去了秦家布庄。
来的时候铺子里没有多少人,秦娘子正坐在炉火旁边的摇椅上打盹,刘翠花悄悄把肉放下,钥匙和银子交给旁边的伙计,自己转身要走。
“刘家嫂子,来了怎么不坐一会儿啊?”
刘翠花见她醒了便笑着说:“我见你睡着了,没想着打扰你。”
秦娘子伸手拉她在身边坐下:“我这一个人呐,闲的发慌,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我说会话。”
刚好刘翠花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有大郎在家,什么都不用操心。
秦娘子:“刘大哥他们都回来啦?”
“昨个夜里回来的,今天有空我便把钥匙送过来了。”
旁边的伙计马上把钥匙和银子都递给老板娘。
秦娘子佯嗔道:“你着什么急?左右那房子我暂时也不住,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拿过来就行。你家小女婿考的怎么样?”
“嗐,我大字不识一个,哪懂那些啊?”
“我相公说了,你家女婿看着就是个聪明的,肯定错不了!”
刘翠花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管他中不中的,能中更好,中不了也是他没那命。”
“你来还拿这么多肉干嘛呀,太客气了!”秦娘子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觉得这刘家人会办事,把房子低价租给他们也不觉得吃亏。
“知道你爱吃这口,这不今天抓了猪,收拾完就给你拿过来了。”
“哎,你们关门这段时间可把街坊四邻馋坏了,想吃口猪肉还得专门跑南市去买,缺斤少两不说,肉也不新鲜。”
刘翠花疑惑:“不是还有孙家猪肉脯子吗?”
“别提了!你这阵子不经常出来不知道,那孙家的肉铺关门了!”
“啊?好好的怎么就关了门了?”这条街原本有三家肉铺,其中一家在疫病的时候家里的人死绝了,肉铺自然也关了门,另一家便是秋红家的肉铺。
秦娘子一脸兴奋的说:“嫂子你不知道哇,前些日子孙家娘子跟人通奸,被孙大勇抓了个正着,听说拉出来的时候两人衣衫不整,那奸夫的活儿还怼在秋红的金光里呢……”她捂着嘴压低声音。
“还有这种事?!”刘翠花惊呆了,虽说平日里看着秋红妖妖娆娆的不太正经,却没想到她真敢干出通奸这种事。
“这孙大勇也够绝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竟然把两人赤身用绳子绑了,沿着咱们这条街走了半个时辰,听说第二日秋红就绞了头发悬梁自尽的。那奸夫送了官,打了三十板子,没几天也离开镇子了。”
刘翠花听完有些唏嘘……好好的一家人,说散就散了。
“如今你们家肉铺可是咱们西市独一份喽。”
刘翠花跟她又扯了几句闲话,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恰巧路过孙家肉铺,往常秋红靠在肉摊旁边招呼来往买肉的客人,如今人去楼空,空空荡荡肉铺只剩下一片狼藉,几根冻了冰渣的猪骨头,零散的扔在摊子上面。
一阵风刮过,刘翠花觉得有点冷,拢了拢衣襟,双手揣进袖口加快了脚步。
第二天一早,刘灵芝和刘老汉早起出摊了,铺子一开门街坊四邻便都围了过来,一整头猪还没到中午就卖完了。
爷俩高兴的数着钱正准备收摊回家,门口突然来了个人。
“这是刘二哥家铺子吗?”
刘老汉闻声抬起头:“广祥,你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老对门邻居,刘杏她爹刘广祥。
“快进来坐。”刘老汉拿抹布擦了擦手,招呼他进去。
“不进去坐了,我来镇上卖土篮子,顺便给你捎个信,你大哥不太好了……大福让你有空回去瞅瞅。”
刘老汉心咯噔一跳,眼前发黑好悬晕倒,幸好旁边刘灵芝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幺儿,幺儿!快点套车回刘家屯,你大伯……你大伯……”刘老汉急得说不出话,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爹,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套车!”刘灵芝麻利的收了摊子把牛车套好,扶着他爹坐上牛车,抿着嘴面色沉重朝家里疾驰。
到了家,刘灵芝急匆匆的跑进屋。
刘翠花正坐在炕上给小丫做衣服,“这么早就卖完了?”
“娘,快收拾东西,大伯不好了!”
“啥?!”刘翠花手里的针一下扎到指尖,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幺儿,你说啥?”
刘灵芝把徐渊叫过来一起收拾东西:“刚才刘杏他爹过来捎信,说大伯快不行了,让咱们赶紧回去。”
刘翠花捂着胸口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怎么会这么突然?大哥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来不及想太多,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些银子着急忙慌的上了车,直奔朝刘家屯。
路上刘翠花抱着刘小丫,不停的掉眼泪,“大哥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不行了,也没问清到底发生什么事?”
小丫还不小,不知道奶奶为什么哭,伸着小手给刘翠花擦眼泪:“奶,不哭了,丫丫给你糖吃。”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麦芽糖递给她。
刘翠花摸着孩子的头发,哽咽着说:“奶不吃,丫留着自己吃。”
刘灵芝:“我和爹着急回来,也没细问到底怎回事。”
刘老汉坐在前面闷头赶着牛车,手里的鞭子不停抽打着牛屁|股,恨不得牛跑起来才好,打的牛哞哞直叫。平日里他是最心疼自家的大花牛,若不是真急了哪舍得打。
路上积雪还没融化,牛车跑快了免不了要打滑,徐渊有些担心。
“叔,你别着急,这路不好走,咱们别出了事。”
刘翠花也赶紧收拾好情绪:“老头子,别打那牛了,再慢天黑前怎么也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