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言自顾说了好久,语无伦次地。他说,虽然周沧然看着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但他可在意他哥了,现在一定很难过。他说,周沧然人很好,对朋友很讲义气,豁达直爽……他绞尽脑汁,把能想出来夸周沧然的话都说了一遍。最后可怜兮兮地问:“绪哥,您能不能别让他去边疆了啊?”
赵绪看他满是期待的目光,不禁苦笑。
“你以为是我记着旧仇,要把他赶到那苦寒之地?”
徐敬言连连摇头,却又有些迟疑。
赵绪道:“是他自己要去的。”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高官厚禄,烟柳繁华才是最理想的栖息之所,而对有的人来说,却更习惯清冷寂寞的边关,在那儿燃起热血,守卫他所效忠的国家和子民。
第八十九章 圆满
一切都尘埃落定,暑月渐渐落下尾声,燥热的空气也开始转凉,变成令人感到适宜的温度。
赵绪不愿常在宫里禁着,每每上朝时,朝江云涯使个眼色,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在老地方见面。老地方是以前赵绪再见江云涯时,让穆千山给置办的那处小院子。虽江云涯后来在京中有了自己的府邸,但赵绪还是差人常去那里打扫着,他们在那里交了心,定了情,自是对那处土地有着别样的情感。
赵绪下朝后,就到内殿换了便装,吩咐了几句贴身内侍之后,便出了宫。他常常溜出宫去,皇城门口的守卫起初还跪倒一片,弄得声势浩大,到现在,都已习以为常。赵绪出了大明宫,仍是找偏僻巷子,在其中纵身施展轻功。这青天白日的,让百姓看见影响不好。
轻车熟路地摸到那处熟悉的院落,朱门已经敞开。
赵绪走进院门,在院中没看见江云涯的影子,石桌上却已摆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盅和几个琉璃盏,一柄长勺。一个琉璃盏里摆着切好的水果块和冰糖,冰糖是黄澄澄地,估计是加了梨汁。赵绪掀开盅盖,那里的茶叶已被滤去,清亮的茶水下是各色果片,被茶水煮入了味,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赵绪拿起勺子,朝琉璃盏里舀了一大勺水果块和冰糖,又浇了果茶做浇头。他拿起盏子,一边吹热气,一边朝里间喊道:“师兄,忙什么呢?”
虽然不曾看到他的影子,但同处一个地方时,彼此的气息相互交融,总能被敏锐地察觉到。
果然,厨房中传来了江云涯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给你做糯米饼,先喝点茶等会儿!”
赵绪正咬着那茶汤下的果块,被烫得猛地吸气,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江云涯从厨房出来时,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糯米饼,上方云雾蒸腾。赵绪眼睛笑得弯弯如月牙,他还记得,自己被师傅捡回岐山,江云涯给他做的第一顿吃的就是糯米饼。那时的情景和昔日重合起来,两个人影都是一嘴糯米,话都说不清。以前那个因为几口饼就给感动得泪眼汪汪的小人儿早就没那么好拐了,但还是容易满足。
江云涯看着他被噎住,又灌下一盏果茶时,忍不住道,慢些,没人和你抢。
赵绪本欲笑,但被糯米填得一嘴白牙都露不出来了。他只理直气壮道,当然要趁热吃,凉了不好,闹肚子。
说这话时,自然是忘了在岐山上,是谁半夜去偷橱柜里的冷糕饼吃的。
江云涯不揭破他,等他觉得有些撑了时,才递给他一杯茶,给他轻轻揉着肚子。
时值初秋,院内不仅只开了榴花,还有一簇簇耀目炫彩的金菊,和开得灿烂的秋海棠。空气中隐约飘来桂花香气,缥缈且具有诗意。赵绪想应是那桂花骨朵儿忍不住等到八月,故而自作主张先透些香气,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赵绪在这清桂幽香中,靠在身侧人宽阔温暖的肩膀上。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如小时候缠着江云涯与他说这说那。
他说,千山跟着附离回去了,回突厥,据说是人间仙境的千泉城。他一边为他们感慨这段坎坷不平的情事,一边真心实意地为他们最终能够圆满许上祝福。
赵绪哼哼着说,要是附离再敢把千山惹回来,自己一定不再让千山走了。
秦师兄现在每天过得真是水深火热,师兄你说他惹谁不好,偏惹上了秦将军的女儿?将门无虎女啊,秦将军的女儿还能吃素了么?秦师兄只做了一个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听着黄师伯的话,学了轻功。要不然,每天不知道被人家姑娘按着打多少次呢!他前几日跟我吐苦水,说自己这个新任天下第一名医的名声都要被一个姑娘给毁了……但我看他有点乐在其中。
最近给师傅写信,怕他骂我,写了好久才寄过去。我说我不恨父皇了,师傅说无妨。
嗳,师兄你说师傅给我多说几句话也好啊,真怕他生气……不过,师傅还提到了你的眼伤,说让我们俩好好过着,应该是不生我气吧。
君殊和归舟他们俩,每天就腻在一起,我都见不到他们影子!最近,我觉得还是要人尽其用得好,小七一直在宫里闷得慌,我就让他们每次出去玩都带着小七,顺道溜溜。
他说,我还是把赵景的坟给迁到皇陵里了,再追封他为中山王。
争了这么多年,都累了,他怎么说还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