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外是发生什么事了?”皇帝急问。
赵绪也诧然,他没想到太子会来的那么快。
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的小太监吓得面色全白,哆嗦了好久,才跪趴在地,道太子谋逆,已经带了兵杀进大明宫,要,要逼宫了!
皇帝瘫坐在榻上,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底,而心头的怒火却蹭地燃了起来,一冷一热,霎时血气上涌,吐出一口热血。
那发黑的鲜血太过触目,赵绪拿着帕子去擦,手都不自禁地颤了颤。
“逆子,逆子!”皇帝气急,一边说着,一边止不住鲜血外流。
赵绪忙用帕子抵在他唇边,连声安抚道,自己有法子,让他别急。而皇帝什么也没听下去一般,重复着那句逆子,直至声音微弱,又昏了过去。
“愣着做甚么?!”赵绪又急又悲,一低眸看到那小太监还瘫坐着一旁,也不知来帮个忙。
如梦初醒,那小太监听了赵绪唤,忙过去帮着把皇帝再扶到榻上躺着,他行动得急了,中间还跌了。
第八十六章 对峙
杀声四起,血流漂杵,大明宫从来没有这般地苍凉无助过。它昔日的威严不再,象征着至高权威的朱雀台上正横着卫兵们的尸体,这场瓢泼大雨像是苍天的泣露,再急再哀,也洗不了遍地的鲜血。
赵绪在殿内静静听着,那杀伐声愈来愈近,渐到了正殿门口。听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敏锐,守卫们的惨呼声、杂乱的脚步声、甚至是咽喉被利刃割断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脚步声起先纷杂杳乱,慢慢成了一人,缓缓地,一步步地更近了。
那小太监吓得面色全白,指着殿外,说不出声音来。门轻轻地被推开,露出了一道缝隙,小太监两眼一翻,昏倒在龙榻旁。
赵绪站起身,抬眼看向门口。那里正站着自己的太子哥哥,一张和他有几分相像的阴鸷面容。赵景的目光从一进来就紧紧地定在他脸上,似要把他看出一个洞。
而赵绪却和平常一样,让他气闷的浅淡笑意,随意道:“二哥,父皇已睡下了。您想见,也不必冒雨前来。”
他说的轻松,跟谈论今日的雨有多急一般,赵景一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事到如今,还不知道求本宫给你留个全尸么?”
“哦?……”
赵绪淡淡应一声,垂下眸,却是去给皇帝掖了掖被角,像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有无名火从心中蹭地窜起,赵景在起事前就想过他到了这时会如何做。他就想看看,平日里滴水不漏的晋王,到了生死关头,是不是还能保持他那假惺惺的君子风度。而赵绪现在却不理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看。他在他眼里,完全等于空气。这个认知让赵景感到挫败,他慢慢走上前去,脚下是早已沾湿鞋底的血迹,鲜红地,在玉石铺地的大殿里留下一串血染成的脚印。
赵景站在他面前,让他无论如何视线都能看到自己,冷冷道:“六弟,你是怕了?”
“我从未怕过任何东西。”赵绪遥遥头,道。
赵景面色铁青,缓缓地抬起了手。他手上,是一把染血的宝剑,正滴滴答答地朝地面上流着血珠,“给你最后一炷香的时间。遗言。”
“哥哥。”
赵绪抬起眸,那双清澈如秋夜星子的眼睛正对着他,毫无杂质。他叹道,说的是平生从未对他说过的词。
赵景觉得手中剑柄一滑,险些握不住,不知是染得血迹还是汗水。他还是拿剑指着赵绪。
“我当初刚来长安时,从未想过要争什么。”赵绪忆道,声音在殿外喧嚣的杀伐声中显得轻不可闻,却又那么清晰地传入对面之人的耳中:“我从未有过亲人,也不知道有兄弟父母是什么滋味。直到十五那年,阴差阳错被寻到,进了宫,才发现这世上还有与我血脉相连的人。那时的喜悦无法言说。”
“而到了长安,我才发现,这些想象来的亲情都是不存在的。父皇对我来说,更像是君,而不是父。我唯一能够亲近的哥哥,却在我初来长安,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派人暗杀我……”
赵景的剑慢慢垂下去,他想着,等他说完再杀也不迟。
他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喑哑,道:“当时,是周太尉说,你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