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绪把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了,双手环着他的身子,想了一会,才极小声道:“定是师傅故意的,不把我的信给你,来激你早日闯出功名。”
江云涯叉指为他梳着头发,柔声:“师傅是好意。”
赵绪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可好歹也回个信,我当初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呢。”
说着说着,声音中有些委屈了。他再提起,还是心头发酸。
“我母族家因那一场浩劫,早没了人。偌大一个长安,就我一个,当初若不是林伯和千山,我不知要死了多少次了……”
最初那几年,是最难熬的,他名义上的哥哥,因为他的归来心存忌惮,暗中下绊。大多数的权贵,对这个生在民间的皇子心存不屑,暗地里准备着看他笑话。他的父皇,更像是高坐在皇位上的标志,象征着至高的权利。
唯一能让赵绪感到一丝亲情慰藉的,是深宫中的皇祖母,那个花白头发的,总是带着和煦笑意地叫他孩子的祖母。
游子思乡,那时回到了真正的故乡,赵绪却思念着远隔千里的岐山。
深夜,华丽却冷清的王府,清瘦的少年,总是写着一封又一封的信,斟酌着用词,报喜不报忧。
然而那些雪花似的信笺,真的如雪花一般,散去就再无消息。
江云涯低下头去轻吻他的头发,那是柔顺如丝绸般的感觉。
他柔声道:“对不起,小绪……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让你那么没有安全感了。
以后,至少在我身边,你不必是那个性情谦和,行事稳重的晋王殿下,而能做一个会生气会悲伤的,平平凡凡的人。
…………………………
翌日晨起,神清气爽。赵绪好久没睡得那么安稳,却也不得安恋温暖的被褥,早早地便起床去练剑了。
秦衡一大早起来就见江云涯正端着早间的饭肴,往屋里走。
“小绪呢?”秦衡问。要开饭的点儿,他不是都很积极的嘛。
江云涯无奈笑笑,道:“师傅禁了他的早饭。”
秦衡大笑,很不仗义地:“那就少了一个人抢饭嘛,正好。”
正说着,看见江清枫推门而入,都闭上了嘴。食不言,寝不语,他们自幼被江清枫教导,都记得很准。
安静的一顿早饭,间或有窗外鸟鸣声,隔着门板来报今春的花开讯息。
赵绪提着剑,方从竹林里回来,一身水淋淋地。他老远就闻到了饭香,却只能强迫自己不往那个方向走。舀了些清泉水简单洗漱了一番,赵绪回屋去换衣裳。
打开装衣物的箱柜,一层薄衫下鼓鼓的,赵绪掀开一看,是个用几层纸包着的糯米饼,冒着热气。
心头一暖。记得当初他初到岐山时,饥肠辘辘,便是江云涯给他蒸了几个糯米饼。
狼吞虎咽地,赵绪吃得很快,随后便利落地毁尸灭迹。
山上的瘦樱和杜鹃已经盛开,燃起了天边一片如火热烈的红霞。赵绪走出门,去找秦衡,今日他们还要找剩下的药材。而秦,江二人与江云涯恰巧同时走出门外,秦衡手中端着碗盘,一脸无奈。
天气正好,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赵绪笑道“师傅好!”又看向秦衡,道:“秦师兄,你这是?”
秦衡碍于江清枫在前,只温雅一笑,淡淡道:“刷碗。”
赵绪忍住不笑,偷偷看江云涯,师兄的眼睛也是弯了的。
江清枫问:“剑练得如何了?”
赵绪乖乖应答,江清枫微微颔首,道:“涯儿的眼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