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屋内一片寂静,徐敬言少见地没有插嘴。气氛本在附离来之前就有些冷寂了,这更是罩上了一层寒霜。
当初穆千山和附离走的时候,徐敬言也是很惊诧,他去问了赵绪,只得到一句,随他喜欢就好。所以徐敬言虽然有些感慨与绪哥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人却要离开,但也对穆千山的离去抱着祝福的态度。
穆千山走后几年里,基本每年都会来几封信,大部分是给赵绪和君殊的,也有提及徐敬言的。但到了第三年,却是音信杳无,徐敬言问赵绪时,对方也言明没有他的消息。
再后来,就是附离那边派人来找穆千山了。两年多的时间,单徐敬言在晋王府时碰见突厥来人的时候就不少,更不要说平日里了。
穆哥走了,离开突厥了,这一切毫无预兆,但知道时却没有太多意外。毕竟,突厥的附离世子,其风流程度,与其样貌一般,已是世人皆知的了么。
徐敬言看着这本至高无上的可汗眼底泛着的青色,少见的没有心软的感觉。
本来就是他自作自受,现在又来后悔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要说穆哥走的就是干脆,就让你后悔一辈子吧!
虽然在心里暗自腹诽着,徐敬言还是碍着他的身份,没有表露出来不悦,只是低头把玩着自己随身带的穗子,当自己是空气。
“他会回来的。”
沉寂了许久,附离才说道,语气中带着异常的坚定。
赵绪笑了,罕有的笑得有些冷意。他说:“附离可汗,就请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千山。您是聪明人,这几年找不到千山,难道想不到他是不想见你么?”
他说的直接,像刀刃一般,无情地把附离一直以来逃避的事实摊在了明面上。
窗外春意融融,鸟雀喧闹,窗内对谈的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心凉。
“您知道的,千山要是不想被找到的话,谁都找不到的。”赵绪补了一句:“您也查过了吧?皇城里十六卫出来的人,也不是花架子。”
附离自然是查过了的,穆千山曾是那个久闻的隐秘组织里的人,因此,武功才那么好,性子也变得那么冷。
在黑夜里暗行的刀锋,所到之处必有鲜血,附离自幼便听父汗说起过这个组织。
后来,他到中原游历时,曾让人特意搜集过十六卫的信息,但也只知他们领侍姓沈,是个偏执的疯子。
附离没有让自己再想下去,他以前以为是穆千山生性冷漠,知道他们这些人从小受的苦非同一般,没想到还会有此折磨。
那人不喜欢别人触碰,却不厌恶自己的触碰。果然,在他心里,自己也是不一样的么。附离每思及于此时,心中即是欣喜宽慰,又隐隐作痛,他只望,这不一样的时候不是曾经。
“没关系的,我等他。”男人呼出一口气,对赵绪的话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说道。
一年,两年,三年,他已经找了三年了,早就习惯了每日患得患失的感觉。
“如此,那便希望可汗早日得偿所愿。”
赵绪现在与附离说话的时候,没了当初在凉州军营时的随意,听着礼貌得带着疏离。附离知道他这是表达自己不满的方式,但这本就是自己的错,没什么可委屈的。
附离向来坦荡,有了错便干脆认下,以前是他无知且随意,把自己看得太重,没有真正放在心头珍视的人。现在那人走了,他才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淡然,那几年相处的日子,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那个人,也不知何时,悄然侵占了那么多的位置。
屋内几人各有各的心思,赵绪的心思早就跑到了隔着几条街的江府,附离也在回想着往事,只有徐敬言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太过憋闷,一头心思地想去找徐昭。就算是看着徐昭写字,也看的比这舒坦啊。
想什么来什么,徐小侯爷刚想着他最省心的宝贝儿子,就见徐昭跟在君殊的后面走了进来。
两人向来进门不需通报,也没有想到屋内还有旁人。
君殊看向赵绪那边,无言地询问,赵绪恍了片刻,才收了心思介绍了一下。
两人心中自是惊讶,礼貌地行礼。
附离自知是时候要离开了,客套几句后,便告了辞。他感觉得到,那个叫君殊的少年,对自己很有敌意,虽然他掩盖的很好,但少年气盛,总是要漏出点破绽。
附离走后,屋里便热闹了起来。徐敬言话匣子关了一会儿,忍不住要把憋着的话吐出来,无非是之前腹诽附离的话。
徐昭已是时年十四,较之当年,已经初具以后祸害众生的模样。与年龄不符的是,徐昭身上有种久历世事的淡然沉着的感觉,而徐敬言却看起来更像十四岁的少年,他的精力和朝气都旺盛得如同初升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