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绪当场就想问他哪儿好了,还是忍了下来。
他把目光放在远方,问:“师兄,你看那边的桃花枝上,立着的白鸟儿好不好看?”
“嗯。”
“啊!我看错了,是个红色的鸟儿。”赵绪喉头发紧,压抑着心中那份沉重的猜想,轻巧地笑了起来,问:“好看么?”
“……”江云涯敛了眸子,轻轻附和:“好看。”
“师兄。”赵绪的声音已经压抑不住地在颤抖。他说:“花枝上,根本就没有鸟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
气氛一下子沉寂如同枯木,静悄悄地,让人心头哽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看着赵绪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样子,沉默了片刻,道:“没有大的问题,只是有时看不太清。”
看不太清……虽于温暖的温泉池水中,赵绪却如坠冰窟。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更是终身要在战场上厮杀的将领来说,看不清东西这一条就足以致命。要不是今天自己这样子试探了出来,他还要瞒自己多久?
“江云涯。”赵绪第一次这样子一字一顿地喊他的名字:“你真是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
“你以为我会担心你是吗?你他妈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了,我操哪门子的心去?你的理想,你的功业,都不要了是吧,为了骗我,连这种事儿也能拖着?”
江云涯看着面前气得颤抖的人儿,在月下,他眉间发梢的每一丝细节,都看得清楚。
他笑了,说:“你小的时候,生气也和现在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
“我在凉州的那几年,治过一次,大夫说是当初中了毒箭时留下的余毒,然后,刮了一次骨头。”江云涯慢慢说着,看赵绪的神情,而青年额间的长发散落下来,让他有些看不清楚,便又说了下去:“调回长安之后,没再复发。直到冬至那天,起来后发现看不清窗上的冰凌。到今年断断续续吃了些药,已经好转了……刚入春,就被你看出来了。”
他很少一连串地说那么多话,赵绪也很少不会插嘴,然后笑嘻嘻地把话题拐到下一个地方。
月色明朗,清风不时带着远处的桃花瓣飘落在温泉池水中。
两人离得那么近,却第一次感到了冷意。
“不止这一个吧?你们都商量好了吧?”赵绪声音哑哑地,像是刚刚无声的哭了一场。“和徐林,和秦镇南,你们都要我娶穆尚书的女儿对不对?”
“……”
秦将军和徐大人,确实是找他谈过这事。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就我一个,冥顽不灵,不识好歹。”赵绪轻轻说着,抬眸看他:“我怎么就见不得我自己好呢?”
“小绪。”江云涯张了唇,喉间哽塞难言。
“你还瞒着我多少事?”
他不想这样,却不知为何,说出来话时连自己都觉得太过冷淡。
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对自己说呢?
瞒着自己的眼伤,和徐秦二人商量着让他娶穆怜意……
在别人看来这些似乎都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有谁问了他的意思?
枝头不知何时飞来了只鸟儿,叽叽喳喳地闹着,赵绪这次看见了,是只白色的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