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若书本来愠怒的脸色更加阴沉,比安戈违背他的命令愤怒一万倍——他费尽心机种进去的蛊王,死了。
“来人!拿我的弓来!立刻!”
他命人将安戈押下去,即刻搭弓拉弦,箭头对准跪在碎石上挣扎着要起身的方羿。
方羿望着被平教人抬下去的不省人事的安戈,心里揪着疼, 高喊道:
“封若书, 你既然恨我,我这条命你随时拿去, 莫再折磨小夜叉!权看在你曾爱过他。”
他的声音低沉且嘹亮,沿着广阔无垠的戈壁滩, 传到很远的地方。
封若书气得发抖,他以为他学了黑胡子巫师和平煞的蛊术,如今已经登峰造极。他用最高一层的蛊术,种了平煞养殖十年的蛊王,以为是万全之策,天衣无缝。结果还是被安戈一下子冲了出来。
要不是方羿,要不是安戈对他用情至深,怎可能有差错!
为何又是方羿?
为何这狠戾心情之人,能被人爱得如此之深!
“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弓弦拉了满月,发出紧绷的近乎断裂的声音,尖锐的蚩尤箭在日晖下光芒刺眼,恍若要扎进眼珠般。
封若书死死瞪着方羿,他的仇恨,霍邦的枉死,终于马上就要了断!
然则,他松弦的前一刻,一支纤细的箭羽横空出世,“嗖”地射中他的手臂。
“呃!”
收弦,抬头,顺着箭羽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身白衣的云舒君跃然马上,将将收回长弓。
他痛心地瞧着几近入魔的同门师弟,道:“箭有锋,人有情。若书,师傅教授你我箭术,本意不是杀人。”
他的语气仍旧很淡,只是比起平日,多了几分愁绪。
当年,他们拜在同一师门,同门,亦是同窗。师父教授他们的东西,文者,自是天下苍生,军理政法。武者,除了射箭,再没有其他。
封若书虽然天赋异禀,箭术在容国数一数二,但云舒君勤学苦练,百步穿杨亦是不在话下。
封若书捂着手臂,偏执地咒骂:“我不杀人,人自会杀我!”
云舒君瞧他指甲暗红,颜色比前几日谈判时还要严重,问:“你学了平教的蛊术?你从前一直瞧不起巫蛊,如今为何自甘堕落?何况这东西修炼多了会腐蚀心智,你何以要如此糟践自己!”
封若书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腐蚀心智?有么?我倒觉着我现在很清醒,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清醒。”
云舒君清淡的眉头拧了拧,上前一步,道:“我只觉着不认识你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国师,何以变成如今这样?”
封若书冷冷一笑,阴鸷地偏着头,道:“你没经历过我这一切,自然不解,自然清高。”
他望了眼云舒君身后乌泱泱追来的一片人马,少说也有五六千骑。往后二里,是新一轮冲出来的容军,倾城出动,起码两万,黑压压如乌云涌动,惊起一阵地动山摇——显然,是城中之人不放心云舒君和方羿,又派了第二批人马。
再看向方羿,已然被云舒君带来的亲骑团团护了起来。就算他现在射出蚩尤箭,人群一层接着一层,如何也到不了方羿身上。
“大护法!城里的容军追来了,咱们快逃吧!”
贴身侍从赶忙来报,封若书极其愤恨,万分不甘地剜了方羿一眼,一下子用力拔出手臂上的箭,抬手,发令,示意按照原计划退兵。
云白的一大片人马火速撤离,云舒君命人用弓箭射其后方部队,未有追杀——封若书既然能引诱方羿出城,断然也制定好撤退路线,沿路也断然设了伏击,若穷追不舍,必中圈套。
更何况,方羿重伤,已然不能起身了。
“云舒,给我备马。”方羿挣扎着起身,推开搀扶他的士兵,胸前的伤口汩汩流血,嘴里偏执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