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咚!

安戈听到清晰的贴着他后背的心脏跳动,一记接着一记宛如铿锵的鼓点, 急促且有力道,仿佛要冲出胸膛般。

“猴,猴哥, 怎么了?”

方羿一句话不说,携带着怪异的未知感,他反而还有点怕。

被子挺热的,后背挺热的, 贴着他耳廓的滚烫嘴唇, 也挺热的。

方羿的手臂将人牢牢环住,小夜叉的身子瘦,骨架小,团起来小小的一只,跟兔子似的,这也是他之前男扮女装没有惹人怀疑的重要原因。

他将下巴搁在安戈头顶, 摩擦了两下。这人不远万里来找自己, 在火头营夜以继日地忙,若说一点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想想这家伙从前一有点空隙便要逃出府, 远远见着他也要绕道走,现在却心甘情愿投身军营, 过这种管束限制的日子。见这情景,再铁的心也会融化。

从前,他尚七八岁,总爱去大伯的镖局偷师学艺。那时年纪小,却是倔脾气,跟着一群镖师练招式,时常一两月都不回家。母亲想儿子想得紧,便经常背着父亲去探望。

但是镖局离家远,母亲跑来回得花一天,这样算下来,她便耽误了织布的时辰。交不上货,以后找她织布的单子便越来越少,家用也越来越少。所以每次要来看他的前一晚,母亲皆不睡觉,叽叽喳喳踩一整晚的纺织机,只为了第二天盯着青黑的眼睑去见儿子时,借镖局的小厨房,煮一碗拿手的阳春面。

她喜欢绾着父亲给她雕的香樟木簪,把头发束得很精神,眼睛也捎带着光亮,一面用勺子绞着锅里的面汤,一面慰然地笑着说:

“羿儿,别看阳春面是素面,吃起来有味道得很。”

彼时方羿不懂,只嫌她啰嗦,现在回想起来,倒也明白了。汤里煮的不仅是面,还有熬了无数通宵只为他着想的母亲的心,一样东西只要盛了真情真义,即便再朴再素,也是有万千重量的。

方羿收回飘到远处的回忆,心中柔软的那块地方越发的温柔,他沉吟了片刻,意味深长地问怀中之人:

“你这么远来找我,有话跟我说么?”

安戈咬了咬下唇,心里怦怦道:“有的。”

方羿放柔了声音,心中甜蜜更甚:“你说,我听着。”

安戈从他怀中转身,与他面对面相望,虽然他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是这样,起码显得接下来的话很郑重。

“我这话放心里许久了,今天再不跟你讲,我,我会憋死的!”

他很是紧张。

方羿难得如此有耐性,不催也不怒,只满心期许地等着。

“嗯。”

安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酝酿好了情感,将之前在心里绕得百转千回的话一咕噜都说了出来:

“咱们之前说的离亲书的约定,你可不能忘了。约好的条件是我伺候你九十天,但是咱们分开了二十天,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二十天就不算进去了。不过之前在侯府的那十九天你可不能赖账,这样下来,我再伺候你七十一天,七十一天过后,你就得写离亲书给我了,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咱们可是击掌鸣过誓的,你身为花果山的猴大王,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一句接一句地说,方羿的脸色一茬接一茬地阴。末了整张脸都成了青黑色,却碍于烛光晦朔,本该磅礴如发怒蛟龙的气势降了十万八千层。

“你,可以不说话。”

他打断还在侃侃而谈的某人。

安戈听出话语里的微怒,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不是你让我说的么?”

方羿气不打一处来,圈住某人的手臂一下子收紧,两人面对着面,距离只剩一张薄纸,彼此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千里迢迢赶来,冒着说不定下一刻就被乱刀乱箭中伤的危险,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对啊。”

安戈理所当然地说着,见他不高兴,又补充道:

“咱们现在的关系跟麻絮一样扯都扯不清,这不早日解脱,对咱俩都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