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之,你倒是说句话啊!”
卫临寰不耐烦地甩了两下袖子,在龙椅前踱来踱去,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方羿。
鸿之,是他当年给方羿封侯时赐的字,为方羿足以与胸前大志匹配的能力。
方羿向来话少,但字字珠玑。他今日只穿了朝服里面的中衣,没有披外袍。身形不如平日朝堂时那般宽厚,却威严不减。他道:
“打。”
薄唇微启,声音低冽,玉树一般的男人负手站在透着曦光的窗边,沉稳从容。
听到这声肯定,卫临寰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方才以为方羿也要来劝阻,现下这顾忌终于消失。
果然,心腹终归是心腹,比外头那些不入流的百官好太多。
方羿接着道:“打,不过要先召六国使节商议,明目张胆地打。既然蛮疆跟我们玩儿虚幌子,我们也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卫临寰停住徘徊的脚步,想悬崖上抓住绳索的攀爬者,定定看着方羿。
“说下去。”
方羿又道:“六国使节都在,蛮疆自是不会承认屠城,彼时与我方各执一词。要其余四国表明态度,确实也难。最后的结果,断然是取中庸之策,不赞成蛮疆侵/犯我国土,也不赞成我军跨过国界线。彼时,便对我们有利了。”
灯笼罩里的烛火跳动了两下,混着不怎么明亮的晨曦,将殿内的黑暗驱逐了些。
封若书与方羿一向有默契,对方将计策说个大概,他便明白了其中的是非曲折。于是压着喉中的不适,赞赏地瞧着方羿,叹道:
“侯爷妙计!”
卫临寰尚未明白其中奥妙,“这又如何?”
方羿见封若书懂了他的意思,便没接着往下说,将下面要与帝王解释的话都交与他。
封若书会意,道:“大王明鉴。侯爷的意思是,我方大费周章召集六国使节商议,便是让他们表态的,只要各国使节没有立即表态,也没有遏制我国动兵。那么,日后我们与蛮疆再生摩擦,他们也不好再站出来说什么。”
卫临寰身为君王,想要的自然更多。
“若寡人派能言善辩之才,劝说其余四国与容国结盟,一举攻打蛮疆呢?”
封若书想了想,道:“大王可以设这么一道棋,不过最后,他们断然是不会插手的。一则,蛮疆地域辽阔,土地多为草原高山,兵将善战。若要打,定是一场劳民伤财的硬仗,这块烫手山芋,他们不会接。二则,侯爷与未国公主联姻,未国断然是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珩域、临沧、宣黎也必有所顾忌,怕战争结束之后元气大伤,遭容未两国会联手对付。故而,他们的心态,便是坐山观虎斗,不与插手。”
卫临寰胸口俨然生了一副天下的地图,道:“若书的意思,我们虽不能争取到四国盟友,但未国却是不用担心的,对么?”
“不错。毕竟长公主与侯爷结成连理,即便安胄不做反应,未国太后也不会置之不理。”
卫临寰心中底气倍增,道:“好!有二位爱卿在,何愁此乱不平!”
他几步回到龙椅前,取出五张撰写王诏的布帛,蘸了两下之前磨好的黑墨,张扬有力的字迹便落上布帛。
少顷,他放下玉笔,唤来太监首领,“将此五道诏令送往五国,情况紧急,请五国使节必在十日之内赶至华泱,一同商讨天下之事。”
随后,他又蘸墨,写了另一道指令:
“方爱卿接诏。”
方羿屈膝而跪,“臣在。”
“今蛮疆犯我国土,戮我国民,若不解此恨,寡人日夜难安。特再封爱卿为骠骑大将军,赐四十万兵权虎符,平定漠阳之乱。让天下看清楚,犯我容国者,是何下场!”
方羿神情庄重地额头贴地,两手高抬,“臣,领诏。”
不出方羿所料,召集六国首领的紧急商议会中,蛮疆拒不承认罪行,尽管未国国君安胄支持容国,但临沧等国又不表态,伐蛮联军迟迟不能组建。末了还是挥挥袖子,皆不想把祸水往自家身上引,让这场“私怨”去“私了”了。
只是临走前,安胄借了五万兵马给卫临寰。还趁召会结束时,拉着方羿说了许久的话。大意是“安如意”是他掌中珍宝,望侯爷定要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