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羿眼神真挚,道:“若本侯说,对国师倾心已久,国师会考虑退婚么?”

封若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方羿又道:“本侯对国师的心意,一如你对未国公主,国师会考虑退婚么?”

封若书怔了许久才回过神,仓皇道:“侯爷大抵是在说笑。”

方羿抓着他不放,“本侯对你的每一个字,都不曾说笑。”

封若书垂眸,一股气在胸口缠绕了许久才舒开,对车外的江仲远道:“停车。”

江仲远也未多问,他内力好,方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得都进了耳朵。于是缓缓收紧缰绳,停下马车。

封若书将凉透了的披风解下,叠好之后还给方羿,“下官待如意之心,便如同十五明月,不容半分杂质。侯爷方才的话,下官只当刮了阵风,还望侯爷日后莫要再提无妄之言。同朝为官时,你我还是幕僚,也只是幕僚。谢过侯爷今日收留之好意,下官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语罢,也不管暴雨如珠,推开车门便走。头也不回,蓝色的纤瘦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雨帘之间。

右半边车门被风刮得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吱呀吱呀”十分刺耳。

方羿维持跪坐的姿势一动不动,那披风上的绒毛仿佛要被他盯穿一个孔。猛然一阵风刮过,将雨水吹进车门,啪嗒濡湿了那块布料。

江仲远见迟迟没有动静,便问道:“侯爷,可要打道回府?”

方羿从沉思中抽身而出,眼神倏地坚定,道:

“仲远,本侯要当一回夺人所好的小人了。”

骤雨连连,门前的石阶被冲刷得干净,露出原本的淡青纹路,瞧着有些苦涩。

五日之后,容国永定侯要与未国长公主和亲的消息传遍了天下,掀起不少风雨。

“啥?安如意自尽了!”安戈左右手各一只鸭腿,惊吓地从饭桌上跳起来。

报信的太监急得跺脚,道:“千真万确,就在长公主的寝宫。现下大王,太后娘娘和王后娘娘通通都赶过去了!”

“那大夫呢?不是我是说太医,有没有叫太医!”

“整个太医院都去了,奴才刚过来的时候,说是性命抢救回来了,但是长公主还未苏醒。”

安戈把鸭腿啪嗒扔进盘子,在衣袍上胡乱擦了擦手,“咱们去看看!”

安戈随小太监赶到的时候,王后正对着安如意的床铺抹眼泪,太后和安胄在外室谈话,语气并不怎么好。安戈这人最爱八卦,于是撅着屁股趴在墙角偷听。

屋内,太后把手肘搁在矮桌上,脸色阴沉,“虽说婚约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大王应该有个分寸,如意丫头怎么说也是未国的长公主,走和亲之路,实在有失身份。”

安胄的眉毛拧成一团,“容国这次来势汹涌,用两国贸易威胁,未国的盐和丝绸常年都向容国进买,若断此路,未国百姓无以生计。孤推脱不了。”

太后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国家大事,利弊赢害的确事关重大,但和亲不成断然有其他方法补救,再不济,未国公主也并非只有如意一个。”

安胄揉了揉酸疼的眉心,“母后说的这些,孤已然与容国使节谈过。但对方不肯退让,何况,两国联姻史无前例,如意此行定然名留青史,并非恶事。”

太后见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啪的一拍桌,“那丫头重情义,怎可能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这回是菩萨保佑,救回一条命,下次,大王还能保证她的性命吗!”

安胄看了眼那只青筋突兀的苍老的手背,望向太后,话里多了几分讽刺:“在家国大业面前,儿女情长不值一提。这也是当初母后逼孤立新王后时说的话,孤认为,现在同样适用。”

太后一时语凝,安胄对先王后痴心一片,但新王后的娘家手握重权,迫不得已得用亲事拉拢,勉强算个一家人。

安胄当时千般不愿,也是太后亲口劝说的,这件事,算是她对不起安胄,不过也委实出于无奈。放到今时今日,没想到反而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沉默好半晌挤出一句:

“男子跟女子怎能相比?”

安胄悠悠起身,没了耐性,道:“一样也好,不同也罢。这件事母后不必操心,那永定侯年轻有为,也尚未娶妻,身份不比如意低。这场联姻谁是获益方,不到最后也不可知。”

偷偷扒在窗口窃听的安戈一头雾水,戳了戳旁边的小太监,“安如意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