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便跟你做一桩买卖。”
那男子一顿,勾了唇角,清雅如幽谷明月,“愿闻其详。”
小安抖了抖手上的衣裳,得意道:“我这身嫁衣是城里最有名的裁缝铺做的,花了十两银子,今日瞧着与你有缘,就贱卖给你了。一口价,五两!”
男子想了想,问道:“为何要给我?”
小安伸出食指摇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是给,是卖。你买不买?不买我找下家了,上杆子找我的人多了去,不愁少了你这一个。”
“买。”男子十分果断,掏出绣了几片纤长竹叶的钱袋,“不过我最小的碎银也是十两,既然你说与我有缘,那我便拿五两买这嫁衣,另外五两,买我们的缘分。”
小安一听,乐得险些跳起来,“成交!”
心里道: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傻儿子,好诓又钱多!
避免对方反悔,他拿到钱就一溜烟跑了,待他欢脱着鬼鬼祟祟跑远,男子对着手中的嫁衣发怔,许久之后,道:
“如意,总有一日,我会亲手为你披上它。”
树梢的喜鹊欢快地唱着曲儿,不知报着哪家的欢喜事。
干了一票大买卖,虽然风险高,但好歹挣得多。小安决定以后要多找一些这样代嫁的好差事。
他美滋滋地拿着巨款,从街头走到街尾,置办了好些吃用,用一个扎实的大背篓装着,乐颠颠朝城外走。半途,蓦然想起什么,从一家人的露天灶里偷了些柴灰,胡乱抹在脸上。
今日回去有些孤独,往日老是在他身旁转悠的秀儿也没了身影——在今早花轿上门之时,他替了秀儿,那对母女也得了机会,收拾包袱从后门跑了。
毕竟县太爷位高权重,在远离国国都的县城和城周边的村落,就是变相的皇帝老爷。所以,躲得越远越安全。
他的家在城外的一处半山腰,那儿有一颗几百年的歪歪扭扭的老松树,和一座破庙。他就住在那破庙里,家人......很多。
“佛祖啊,看来弟子每日早拜晚拜,一年到头从没落下过一天,终于把您老人家给打动了!”
小安举着三根香,闭着眼睛念叨:“不过呢,坏事怕早,好事怕少,要这种好事多来几回,您折我寿都行!”
破庙里,小安无比虔诚地对着一尊眉眼都被风雨残食了的佛像磕头,突然被一声叫唤打断。
“小安哥哥,你看我今天去学堂偷学的字,写得好不好看?”一旁五岁的幼童拿着碳块,趴在地上有模有样地划。
小安插上香,又觉得不够,又磕了好几个头。才走过去,对着那些歪歪倒倒的符号,“额,好看!五丫头越来越厉害了。”
五丫头受到肯定,开心地咧嘴一笑,“那小安哥哥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念吗?”
小安汗颜,装模作样地咳了咳,沉下脸,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势教导:“那个,以后要练字去庙后面的大坝,在庙门口写万一把路过的有钱人吓跑了怎么办?万一人家想进门捐几个香油钱怎么办?万一那就是咱们发达的机会怎么办?你赔得起么你!”
五丫头一听,觉得倍加有理,赶紧抓了干草把字擦了,一溜烟跑去后坝。
“哼,小屁孩儿,不让我省心!”小安低骂了一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得意洋洋地跨进门槛。
破庙里的孩子有八个,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他见不得孩子没爹没娘,便把孩子们拢一拢,互相成了家人。按照年龄,从大到小排了序,女孩儿就在数字后面加一个“丫头”,男孩儿就在数字前面加一个“小”。先前写字的女孩儿排行老五,小安便叫她“五丫头”。
一个九岁的女孩上前,她是众多孩子里最大的,平日小安不在家,孩子们也都是她在照看,“小安哥哥,没米了。”
“什么?又没了?”尽管平时的粥稀跟米汤无异。
女孩点头,眼眶泛红,“嗯,红薯根也没了。”
小安揉了揉她的头,抡起自家的大背篓,“嘿嘿,没事儿,大丫头,我今天买了肉回来!”
女孩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还买了棉被,给你们每个人都买了鞋。”
“哇!小安哥哥,你从哪里来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