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就看到谢潜鱼那双金眸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对方那根粗砺的舌头也在湿嗒嗒地舔着自己的脸。
吃惊於谢潜鱼那奇异的体质,谢玄衣摸了摸对方还包扎得好好的伤口,心痛地问道,“还痛吗?”
谢潜鱼盯着谢玄衣那张对自己满是关怀的面容,思绪一下又飘回了小时候。
他从小便被其他皇子鄙夷欺负,只有这个哥哥会在自己被其他兄弟砸出满头包的时候,蹲到自己身边,递上一块其实他并不爱吃的红豆糕,然後微笑着安慰自己。
“呜……”谢潜鱼嗓子里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有些凄楚的咕噜,他执着地将头凑近了谢玄衣,用脑袋上那圈温暖的鬃毛蹭起了谢玄衣的脸,就像小时候靠在哥哥怀中撒娇那般。
谢玄衣对谢潜鱼这反常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於他而言,如今两人身陷囹圄,卫行云又仍是固执着昔日仇恨,也不知最後到底会怎麽处置他们俩兄弟。
原以为自己此次为救卫行风而来,卫行云必定体谅,可对方心中似乎早就被仇怨侵蚀,依旧不肯平心静气地与自己好好谈谈。
谢玄衣正自郁郁,忽然牢门一开,过来两个劲装汉子不由分说地便将他从谢潜鱼厚实的皮毛中拖了出来。
谢潜鱼的四肢和脖子都被绑上了铁链,又加之身受重伤,一时也不便动弹只能嗷嗷呜呜地冲那两人嘶吼。
“真是见识了,没想到北陆那传说中的神兽居然是这般模样。”
两人一边用绳子捆绑住谢玄衣,一边打量着兽态的谢潜鱼啧啧称奇。
谢玄衣被他们捆得生痛,眉间禁不住微微一皱,可他仍回头对谢潜鱼笑了笑,示意对方宽心。
没一会儿谢玄衣便被来人蒙上双目带到了卫行云所在的卧房之内。
隔着一张雕龙屏风,卫行云让属下将谢玄衣推了进来,又斥退了下人。
他轻轻将怀中卫行风的枯骨放好之後,这才缓步走了上前,一把拽起谢玄衣将他扔到床头。
“谢玄衣,你说你此来乃是为了救我弟弟,若你说了假话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卫行云冷哼一声,随手拉扯掉了谢玄衣的蒙眼布。
谢玄衣眨了眨酸涩的双眼,随即抬头便看见了卫行风的枯骨,他犹自记得奈何桥畔时所听闻的一切,卫行风横遭惨死,怨气难解,鬼魂仍孤苦飘荡世间。
“风儿……”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挣扎着便要站起来靠近卫行风。
卫行云在一旁看到谢玄衣眼中不加掩饰的深情,心中妒火大起,一脚踢到谢玄衣腹上,直痛得对方又瘫软了下去。
“不许你这样亲昵地叫我弟弟!你这个害死他的混蛋!”
卫行云止不住内心的愤怒,旋即探手将谢玄衣直接拎了起来,他拽住捆住对方的绳子,将他直接推到了卫行风的尸身面前,厉声逼问道,“说,如何才能令我兄弟起死回生?!”
谢玄衣恋恋不舍地看着这具枯骨,心中一点恐惧之情都没有,他苦涩地笑了笑,扭头对卫行云说道,“卫大当家,我此来只为救风儿一命,不管後果如何,皆无忌讳。只是……我那兄弟命途乖蹇,屡次受我连累,我实在不放心他。可否求你看在我愿舍命相救令弟的份上,也放我兄弟一条活路,如此,我在九泉下亦感激阁下大恩。”
自从被穆青复活之後,谢玄衣便一心想以修罗教秘法让卫行风能再回人世,他当年在修罗教身居要职,亦是知晓一些教中机密。此来龙翔之前,他业已托人去修罗教旧地为自己搜寻秘法,果有所得。
只不过正如自己为穆青所救一般,修罗叫秘法虽然玄妙,但是令亡者死而复生岂是轻易之事,一人生,一人死,消长平衡,方有所成。
这也就是说,他若想救卫行风一命,免不得是要用自己这苟延残喘的一命相抵了。
卫行云见谢玄衣言语恳切,一时倒也愿意相信对方所言非虚。
只不过他心中对这夺取自己弟弟爱慕乃至夺取自己弟弟性命之人仍是无甚好感,当即便冷笑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我岂知你不是骗我?”
谢玄衣借双膝之力踉跄着站了起来,双目坚定地望向了卫行风的尸骨。
“此事确实少有人试过,不过就我自身遭遇来说,书上所着必然非虚。但是若真的此法在我手下无法生效,我愿受大当家千刀万剐,尸骨任你毁弃!只求……你放过我那苦命的弟弟。但你若真不愿放过他,也求你给他个痛快,让这可怜的孩子别再受苦。”
想起当年自己被谢潜鱼所率的北军穷追猛打,卫行云心中倒是对那个隐藏在铁面之後的威王多有敬佩之心。
只不过真是没想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北军大都督亦会落到今日这不人不鬼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