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侯给诸公子一一定罪,二公子棂终身幽禁,其母和族人赐毒酒。大公子瀛贬为庶民,流放塞外,没有国主的命令,终身不得回朝。唯一幸免于难的人,算下来,只有四公子燮了。
国主的旨意一下来,就令瀛公子翌日立即启程。他只被容许带上一些贴身物什,不许任何仆人相随。瀛公子身无长物,只有带着一件行囊,还是长乐郡主悄悄托人塞给他的。他被押上马车之前,没忍住向内侍塞了一锭银子:“可否让我见国主一眼,国主今日有大朝,你让我在宫道上远远看一眼就好,只是看一眼——”内侍将公子一推,那清瘦的身子踉跄地退了退,差点摔倒。
见公子站稳了,内侍冷着面,说:“还是快启程罢,晚了时辰,国主改变主意,那就不好了。”
最后,瀛公子孤身坐进了车中。临去时,他又看了眼这座王宫,天色微熹,它浸沐在柔和的日光下,如此宏伟而孤寂。
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三个月。
大雪化了。
国主令人将景阳宫收拾出来,这个地方曾赐给了郑侯的长公子。那一位曾经宠冠六宫,被国主护到了心尖上,可失宠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诡谲的是,郑侯自己仿佛是遗忘了这一段回忆,他不知自己何故如此疼宠长子,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这样抵触任何有关子瀛的事情。他只要一深思,就会犯头疾,故此,郑侯命令所有人,绝不可以在宫中提及大公子。
子瀛和子狴勾结,图谋篡位,他能留子瀛一条命,已经是大大的仁慈了。
“来啊,赶紧的,东西都给烧了,一样都不准留下来——”一个内侍道,“过阵子就会有新主子搬进来,到时候瞧见了,想起了什么好歹,捅到国主那里,可就没咱们的好果子吃了。”此时几个宫奴将一个箱子抬出来,那内侍便走过来打开看看——本以为大公子有留下什么好东西,瞧这里头,只有一两件旧袍子,还有书画等等,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就嫌恶地摆手,“都烧了、烧了!”
就看他们将箱子倾倒出来,属于齐王的旧衣袍、公子的诗画等等,尽数被火舌给吞没。此时,有春风吹过,一个布帛被吹了起来,无人发现。它随着风飘到了另一处,最后勾在了树上。
少女抱着大白猫经过树下,如此碰巧地看到了那布帛,就叫人来:“拿下来我敲敲是何物来着。”
侍卫忙找了梯子来,去将布帛取下。长乐郡主放下猫儿,将东西拿到眼前一看,还没瞧清楚上头画的是什么玩意儿,忽地听到后头有人唤道:“见过国主。”
长乐郡主和其余宫娥都急忙跪下来:“国主。”
来人一身玄黑缂丝王袍,气息锐利凛然,不怒自威。宫变之后,郑侯的气质有了些微的变化,虽然威严依旧,可不再像过去那般压抑。他面无表情,只朝郡主一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郡主不敢迟疑,将布帛交给内侍监。他人将此物呈给了郑侯,男人便展开来看——原来,那是一幅画。
这张画是少年临摹的,画的是一个披着玄甲的少年。那少年眉目细致,身如蛟龙,手擎着一柄宝刀,极具灵气。郑侯出神地看着那张画,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字上——